万妖岭外围，那座散发着蒙蒙清光的玉石亭台，此刻气氛降到了冰点。
司徒影脸色铁青，手中那柄玉骨折扇几乎要被捏碎。他面前，一名负责后勤辎重的弟子正战战兢兢地汇报，声音越来越低。
“…长老，库存的‘诱妖粉’只剩最后三罐，‘狂暴血丸’也已见底…今日又折损了七头驯养超过五年的‘铁背苍狼’，两头‘金喙雷鸟’…还有，王师弟的本命灵兽‘三尾毒蝎’在刚才的雷击中受了重创，怕是…”
“够了！”司徒影猛地一挥袖袍，带起的劲风将那弟子掀了个跟头。他胸口剧烈起伏，阴柔的脸上肌肉抽搐，再难维持平日那副假笑。
他御兽宗此番前来，本以为是手到擒来，带的资源多以控制和捕捉为主，哪曾想会陷入这般持久的消耗战，更遭遇如此惨重的损失！那些精心培育的妖兽，每一头都价值不菲，如今却像廉价的炮灰一样不断填进这该死的风雪和那帮突然冒出来的石头蛮子、扁毛畜生的手里！
他猛地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凌霄，语气尖刻：“凌霄道兄！你天剑阁倒是稳坐钓鱼台！剑阵一布，高枕无忧！可我御兽宗的儿郎和灵兽们，却是在用命给你们趟雷！如今补给不济，折损惨重，你难道就没什么说法吗？！”
凌霄缓缓转过身，面色平静，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天剑阁的“小周天剑锁”大阵固然威力不凡，但长时间维持，对灵石的消耗也是天文数字，更别提先前被那烈焰雷鹰一击，数名弟子受伤，阵基也受到了些许震荡，修复起来颇为麻烦。
“司徒长老，稍安勿躁。”凌霄声音依旧平淡，“剿灭妖邪，维护人族疆域安定，本就需付出代价。你御兽宗的损失，待此事了结，我自会禀明阁主，酌情补偿。”
“补偿？哈哈！”司徒影气极反笑，“凌霄！你少在这里打官腔！那些灵兽是我御兽宗立宗的根本！是能用灵石衡量的吗？现在的问题是，再这样耗下去，不用等里面那帮畜生饿死，我御兽宗就要先被拖垮了！”
他指着下方风雪弥漫的山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那帮石猿蛮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皮糙肉厚，力大无穷，占据地利，跟我们打消耗！还有那该死的扁毛畜生！它今天能劈一道雷，明天就能劈第二道！我们连它在哪都不知道！这仗还怎么打？！”
亭外风雪中，一直如同雪雕般的雪雾使，此刻也微微动了动，冰冷的声音传来：“司徒长老所言，不无道理。久守必失，久攻…亦会力竭。如今变数频生，拖延，于我三方皆是不利。”
连自然道宫也表达了担忧。
凌霄沉默了片刻。他何尝不知拖延的弊端？只是那虎妖身上的秘密，以及突然介入的石猿族、烈焰雷鹰，让他心生忌惮，不愿在情况未明时投入全部底牌，以免为他人作嫁衣裳。但司徒影的爆发，也让他意识到，联盟的内部裂痕正在扩大。
“那依二位之见，该当如何？”凌霄将问题抛了回去。
司徒影立刻道：“强攻！集中我们三方最强力量，直接碾压过去！管他什么石猿蛮子，什么地火矿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是土鸡瓦狗！只要拿下那虎妖，一切损失都值得！”他眼中闪烁着狠厉与贪婪，只想尽快结束这赔本的买卖，将目标攥在手里。
雪雾使却缓缓摇头：“不妥。目标重伤，状态不明。强攻之下，万一损及其性命，或令其体内‘慧’之物损毁，乃至激发其临死反扑，得不偿失。且矿坑内部情况复杂，地火躁动，易生变故。”
他倾向于更稳妥的困守，利用环境慢慢磨灭对方的抵抗。
“困守？老子都快成光杆司令了，还守个屁！”司徒影几乎要破口大骂。
凌霄看着争执的两人，心中飞快权衡。强攻风险大，但若能速战速决，可避免更多变数。困守稳妥，却可能夜长梦多。更重要的是，必须维持这个脆弱联盟的表面统一，否则一旦内讧，前功尽弃。
“既然如此…”凌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便双管齐下。”
他看向司徒影：“司徒长老，你御兽宗擅长驱使虫蚁，可令其从地下渗透，探查矿坑内部虚实，并设法破坏其可能依赖的地脉节点。若能找到对方藏身的具体位置，或扰乱其疗伤，便是大功一件。”
他又看向雪雾使：“雪雾使，烦请你自然道宫加强‘冰雾迷障’，不仅要隔绝内外，更要逐步向内压缩，侵蚀其活动空间，降低温度，加剧其伤势恶化。同时，严密监控天空，防备那雷鹰再次突袭。”
最后，他看向自己身后的青霖：“传令，剑阵收缩范围，集中灵力于西区矿坑上空，随时准备发动‘裂天一剑’，进行精准打击！”
这一番安排，看似兼顾了各方，既给了御兽宗发挥特长的机会，也延续了自然道宫的策略，更展现了天剑阁的决断力。
司徒影脸色稍霁，虽然对还要驱使宝贵的虫兽钻地有些肉疼，但总比让弟子和大型灵兽去正面硬冲石猿的防线要好，而且若能立下首功…他点了点头：“可！”
雪雾使也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暂时的同盟，在利益的驱使和现实的压迫下，得以继续维持。
然而，就在三方首领各自准备下达命令之时，一名天剑阁弟子急匆匆送来一枚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玉简。
“执剑长老，宗门急讯！”
凌霄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他抬起头，脸色变得有些微妙，目光扫过司徒影和亭外的雪雾使，缓缓道：“阁中传来消息，极西之地的‘焚天山脉’，数月前曾有异动，疑似有强大妖禽族群内部争斗，有少量烈焰雷鹰脱离族群，去向不明。”
亭内瞬间一静。
司徒影失声道：“难道刚才那头…”
凌霄目光幽深：“或许，并非偶然。而且，阁中提醒，近期多个边陲之地，均发现有陌生妖族活动的痕迹，虽未与人族冲突，但行踪诡秘，似在…观望。”
雪雾使周身的风雪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这个消息，像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如果烈焰雷鹰的出现不是意外，如果还有更多未知的妖族在暗中窥视…那他们此刻在万妖岭的行动，围剿的恐怕不仅仅是一头身怀异宝的虎妖，而是在触动一张他们尚未完全看清的、遍布蛮荒的网。
司徒影脸上的狠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不定。
凌霄收起玉简，望向西方矿坑的方向，第一次感觉那片被风雪笼罩的区域，变得如此深邃难测。
“计划不变。”他沉声道，但语气中已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但行动需更快，更谨慎。”
“我们必须知道，那矿坑里，除了那头虎妖，到底还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