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缓慢流动，像一条条乳白色的河。虎真站在一处高坡上，脚下是刚刚经历一场夜袭后仍在冒烟的营地残骸。七名青玄宗外门弟子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储物袋和武器已经被搜刮一空。
“第十三个了。”赤离从雾气中走出，将最后两个储物袋扔进缴获的皮囊里，“自打他们收缩防线，这些落单的、贪功冒进的，简直像主动送上门。”
石猴正掰开一个修士的手，取下那柄质地不错的短剑，闻言咧嘴笑道：“这是好事啊！他们越不敢出来，咱们越能捡便宜。”
虎真没说话。他那双金色的眼睛望向雾气深处，那里是黑风峡的方向。突破化神中期已经过去五天，体内的纯阳之气愈发凝实，运转间带着灼热的力道。可他心头那点不安，反而随着每一次小胜在扩大。
青玄宗不是傻子。那些撤走的哨卡，收缩的防线，以及赤离提到的“气息很强的新面孔”，都说明对方在准备着什么。
“君上，接下来咱们往哪走？”灰耳走过来问。老狼的一条前腿在昨晚的突袭中受了点轻伤，走路时略微有点跛，但眼神依旧锐利。
虎真收回目光，看向身边这些跟着自己辗转千里的同伴。连日的运动战和袭扰，虽然让大家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里却多了种以前没有的东西——那是经过血与火淬炼出的凶悍和自信。
“不走了。”虎真忽然说。
众妖都愣了一下。
“不走了？”石猴挠头，“可咱们不是一直在……”
“运动战是为了不被他们围歼，是为了拖垮他们。”虎真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疑惑的脸，“现在，他们自己缩回去了，把大片地盘让了出来。如果咱们还只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捡漏，那才是真傻了。”
他走到那块被晨雾打湿的岩石旁，用爪子在地上划出几道痕迹：“这里是黑风峡，他们的老巢。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爪尖在几个方向点了点，“都是他们放弃的据点。这些地方，有的是采药区，有的是小型矿脉，有的控制着水源。”
赤离的眼睛最先亮起来：“君上是想……占了这些地方？”
“不是占，是拿回来。”虎真纠正道，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片山林，本就是咱们妖族世代栖居之地。他们来了，咱们被迫东躲西藏。现在他们缩回去了，咱们难道还要继续当流寇？”
灰耳若有所思地点头：“有道理。咱们这么一直跑，虽然能打疼他们，但根基不牢。若是能控制几处要地，进可攻退可守，还能获得稳定的补给。”
“可万一他们杀出来……”有妖担心道。
“那就正好。”虎真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咱们挑最肥、最难啃的一块骨头，先下嘴。他们要是忍了，说明他们在准备的东西更重要，顾不上这些外围损失。他们要是忍不住杀出来——”他顿了顿，“咱们就以逸待劳，试试看化神中期的爪子，够不够硬。”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目标选在了东南方向七十里外的“白石谷”——一处小型灵石矿脉的所在地。青玄宗在那里原本驻有二十余名修士，前两天刚刚撤走大半，只留下七八人看守。最重要的是，从白石谷到黑风峡，中间隔着两座险峻的山岭和一条湍急的河流，就算那边想救援，也要费一番功夫。
队伍在晨雾散尽前出发。突破到化神中期后，虎真的速度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但他刻意压着步子，保持在队伍能跟上的节奏。纯阳之气在体内周天运转，所过之处暖流涌动，连带着感知都变得异常敏锐。百米外的鸟雀振翅，泥土下虫蚁爬行，甚至风穿过树叶缝隙的细微变化，都清晰映照在心头。
这就是化神中期的世界么？
不，还不够。虎真能感觉到，这仅仅是开始。丹田处那团灼热的纯阳本源，像一颗刚刚开始燃烧的太阳，远未到鼎盛之时。
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了白石谷外围。谷口狭窄，两侧是灰白色的陡峭山壁，上面稀稀拉拉长着些耐旱的灌木。谷内隐约可见几座简陋的木屋，以及被开采过的矿洞痕迹。
“守卫很松懈。”赤离悄无声息地溜回来报告，“七个修士，四个在打坐，两个在矿洞口闲聊，还有一个在煮东西吃。矿洞深处好像还有些动静，可能是被抓来干活的苦力。”
虎真伏在山坡的乱石后，仔细观察着谷内的情况。的确很松懈，甚至有种摆烂的感觉。但他注意到，谷口那两座看起来废弃的望楼，木板的缝隙里，隐约有金属的反光一闪而过。
陷阱？还是单纯的疏忽？
“灰耳，你带五个兄弟，从西侧山壁摸下去，那里有片阴影，不容易被发现。石猴，你带八个，正面佯攻，动静要大，但别真冲进去。赤离，你跟我，还有剩下的人，绕到东边。”虎真迅速分配任务，“等石猴那边闹起来，吸引住注意力，咱们从东侧突入，直扑矿洞。”
“得令！”
队伍再次分开。虎真带着赤离和另外六个身手最敏捷的妖族，沿着陡峭的山脊向东侧迂回。这里的山石更加嶙峋，几乎没有落脚点，但对早已习惯山林生活的妖族来说，并非不可逾越。
石猴那边的“佯攻”很快开始了。几声刻意夸张的咆哮，夹杂着石块砸落谷口的轰响。谷内的修士果然被惊动，呼喝声、脚步声响起，灵力波动也从木屋方向传来。
就是现在！
虎真四肢发力，从东侧山壁一跃而下，落地时几乎没发出声音。赤离和其他妖族紧随其后，如同一道道迅捷的阴影，直扑谷内深处的矿洞。
守在矿洞口闲聊的两个修士刚被西边的动静吸引，还没来得及转头，虎真已经扑到近前。锋利的虎爪带着灼热的纯阳气劲横扫而过，一人仓促举起的法器长剑被直接拍飞，另一人则被赤离吐出的炽热火球逼得连连后退。
“敌袭！东边也有——”
示警声只喊出一半就戛然而止。虎真没给他机会，一掌拍碎了他的护体灵光，将他击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昏死过去。
矿洞内传来惊恐的尖叫和铁链拖动的哗啦声。虎真冲进洞口，借着洞口透入的光线，看到里面竟是数十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有老有少，脖子上都套着沉重的铁环，用锁链连在一起。他们大多是凡人，也有几个气息微弱的妖族，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
被抓来的苦力。
“砸开锁链，带他们出去！”虎真低吼一声，爪尖凝聚纯阳之气，轻易斩断了最近几根锁链。其他妖族也反应过来，纷纷动手。
“谢、谢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颤巍巍地说，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
“别谢了，快走！”赤离催促道，同时警惕地盯着矿洞深处。那里，似乎还有更深的坑道。
就在大部分苦力被救出，虎真准备撤退时，矿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让他浑身气血都为之一颤的嗡鸣。
那声音……像是某种玉石在轻轻震颤，又像是被封存的火焰在跳动。更重要的是，他丹田内的纯阳本源，竟不受控制地与之产生了共鸣！
“里面有什么？”虎真猛地转头看向矿洞深处。
“不知道，挖矿的苦力说，最深处的矿道前几天突然塌了一部分，管事的不让他们再进去了。”一个刚刚被救出的妖族哑着嗓子说。
虎真只犹豫了一瞬。
“赤离，带大家先撤到安全地方。我进去看看。”
“君上，太危险了！”
“很快。”虎真已经朝矿洞深处走去。那种共鸣感越来越强，像一根无形的线在牵引着他。
矿洞向地下延伸，越走越暗，空气也越发潮湿沉闷。两侧的岩壁上，偶尔能看到镶嵌着的、散发着微光的灵石碎屑。走了约莫半刻钟，前方果然出现了塌方，大块的岩石堵住了去路。
但那股奇特的共鸣，正是从塌方石堆后面传来的。
虎真凝聚纯阳之气于爪尖，小心地拨开几块松动的大石。石缝中，隐约透出一抹温润的、金红交织的微光。
当他终于清开一个可供通过的小洞，挤进去的刹那，眼前的一幕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
塌方后的空间不大，不过丈许见方。但在正中央的岩壁上，竟嵌着一块拳头大小、通体金红、内部仿佛有熔岩流动的晶石！它散发出的并非普通灵石的清凉灵气，而是一种精纯无比的、灼热又充满生机的阳和之气！
这块晶石周围的岩石，都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触手温热。
虎真几乎立刻断定，这绝不是普通的灵石矿脉能孕育出来的东西。它蕴含的纯阳之力，比他体内经过“慧”开启和自身苦修凝聚的本源，还要精纯数倍！
难道……这就是青玄宗真正看重这里的原因？那些表面的松懈，是因为他们已经拿到了最想要的东西，只留下个空壳子？
不，不对。如果真是如此珍贵的宝物，怎么可能只留七八个杂鱼看守？还是说……连青玄宗自己，都还没发现这塌方后面藏着什么？
虎真深吸一口气，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触碰那块金红晶石。
就在接触的瞬间——
“轰！”
庞大的、精纯得难以想象的纯阳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爪子疯狂涌入体内！丹田处那团本源太阳，像是被浇上了一桶烈油，猛地膨胀、燃烧起来！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
但在这剧痛之中，虎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境界壁垒，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松动、融化！化神中期刚刚稳固的根基，在这股外力的强行灌注下，竟开始向着更高的层次发起冲击！
他想要松手，却发现那晶石像是粘在了爪子上，根本甩脱不开！更糟糕的是，涌入的力量太猛太烈，他的经脉已经开始出现灼伤般的刺痛！
而与此同时，矿洞外，赤离焦急的声音隐隐传来：
“君上！快出来！黑风峡方向……有大队人马杀过来了！速度很快！”
内有关乎生死突破的狂暴能量灌体，外有强敌急速逼近。
虎真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越来越盛的金红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