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拾薪的手指还按在那道用血画出的符咒残迹上，虽然符已经没了力气，但他却清楚地感觉到，地底下有一丝极细的灵气正缓缓回流，缠着他的呼吸，像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他不肯放手。
对面，马琰静静站着，头顶盘旋着一圈圈黑气，像是暴风雨前压下来的乌云，沉得让人喘不过气。他没有立刻动手，反而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动作很慢，甚至带着点疲惫，好像这场对决，根本不是他想要的。
“你以为你在跟谁斗？”他终于开口，声音低了许多，不再有之前的嘲讽和冷笑，反而有些沙哑，透着说不出的倦意，“你拼死守在这擂台上，可这场比试……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们！”
宋拾薪没动，也没回应。他把重心落在右脚，左腿微弯，紫电剑依旧拄在地上，剑尖悄悄偏转了一点角度，那是太极听劲的起手式，不为进攻，只为感知天地间最细微的变化。
“你赢不了！”马琰继续说着，语气轻得像风里的叹息，“不是因为你不够强，而是因为规则早就被人改了。你看到的是对手，我看到的，却是命令。每一步，每一招，都像是提前写好的剧本！”
宋拾薪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上颚，默默念出清心诀的前三句。他不是为了静心，而是靠这熟悉的节奏，稳住自己快要失控的心跳。他知道，对方正在试探他还能不能集中精神。只要露出一丝破绽，观众席上的那三道气息就会立刻压上来，把他彻底吞没。
他不动声色地将最后一丝灵力引向丹田，绕过断裂的经脉，在莫邪剑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循环。剑身轻轻一震，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嗡鸣。这震动顺着脊背传开，让僵硬的身体松了一瞬，仿佛枯枝重新有了生机。
“你说有人在操控？”宋拾薪终于开口问道，“那你现在说话，是它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想说的？”
马琰眼神一凝，头顶的黑气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狠狠拉了一下。他的右手忽然抽搐，指尖不受控制地抖动，随即又用力握紧，指节泛白。
“我不需要选择！”他低声说道，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只要执行。而你……还在挣扎！”
宋拾薪嘴角微微扬起。他在等，等那一瞬间的破绽。就像刚才马琰抬手碰胸口时流露的痛楚——那一瞬不是装的，而是体内两种意志在撕扯，是灵魂深处不愿屈服的呐喊。
他忽然想起柳如雾姐妹的音波功有个节奏漏洞，每次长啸之后，灵力会短暂紊乱。当时他还以为只是功法缺陷，现在想来，更像是外力压制下，本体意识的挣扎反弹。
眼前的马琰，或许也在经历同样的煎熬。
“执行？”宋拾薪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刀子划过夜空，“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刚才那一掌，你收了力？你明明可以打碎我的肩骨，可你只用了七成劲。是你不想，还是……它不准？”
马琰瞳孔骤缩，他没说话，但额角渗出一道黑血，顺着眉毛滑下，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激烈对抗，要撕裂他的躯壳，争夺他的灵魂。
宋拾薪知道，他猜对了。
这具身体还没完全沦陷。马琰的意识还在抵抗，哪怕只是一线缝隙，也能成为翻盘的契机。
他脚下轻轻一碾，鞋底擦过地上那道血痕。那里还残留着定坤符的最后一丝印记，他用指尖悄悄勾勒，重新激活了一个微型镇压阵纹。范围很小，只有脚下三尺，但足够在结界突变时，为他争取半息时间。
观众席上，那三人气息再次凝聚。灵气三角再度成型，比之前更稳，牵引的方向直指擂台中央。结界的边缘泛起细微涟漪，防护光幕轻轻晃动，像水面被风吹皱。
马琰的目光忽然转向那个方向，眼神空了一瞬，仿佛听见了遥远的召唤。
就在这一刹那，宋拾薪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说胜负早已注定？可他们现在慌了，因为他们发现……你要醒了！”
马琰猛地抬头，眼中红光暴涨，黑气翻滚如沸水。他抬起手，掌心符印再次亮起，幽暗的能量迅速凝聚，显然要发动致命一击。
宋拾薪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左脚踩住那道血痕，镇压阵纹瞬间激活。一股微弱却稳定的反震之力从地下升起，短暂打断了外界灵气的牵引节奏。
结界的涟漪停滞了一瞬。
马琰的动作也跟着一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像是第一次看清那符印的纹路。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喉咙里的嘶哑堵住，只剩下一缕破碎的喘息。
“你不是第一个！”宋拾薪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柳如雾、诸葛玥、天澜退赛的火系异能者……他们都曾被选中。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还记得自己是谁！”
马琰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头顶的黑气忽聚忽散，像是两个声音在他体内激烈交战，争夺主宰。
宋拾薪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打破这脆弱的平衡。他就这么站着，紫电剑拄地，剑身映着天光，冷冷照出对面人扭曲的影子。
观众席那三人指尖的光芒忽明忽暗，显然察觉到了异常。他们的灵气牵引开始变换频率，试图重新建立连接。
宋拾薪感觉到脚下的阵纹正在松动。那道血痕中的力量，快耗尽了。
他知道，真正的攻击还没来。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弃这枚棋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马琰突然抬手，一把抓住胸前的衣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冷漠，而是夹杂着挣扎与清明，像是迷路的人，在黑暗尽头终于看见了一丝光。
“我不是……傀儡！”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像是从深渊爬上来，带着血与痛的重量。
宋拾薪瞳孔微缩，他知道，机会来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不是去握剑，而是掐出一个太极印，掌心向下，沉入丹田。这是防守，也是引导，只要马琰体内那股反抗的力量再强一分，他就能顺势引爆莫邪剑残存的剑意，斩断那根操控的锁链。
擂台中央，两人对峙。一个满身伤痕，靠意志撑着最后一口气；一个黑气缠身，似人非人，却仍有一丝魂魄不肯沉沦。
结界之外，灵气三角再度凝聚，牵引之力悄然增强。
宋拾薪脚下的血痕开始干裂，镇压阵纹即将崩解。
马琰抬起头，目光直视前方，嘴唇微动，似乎要说出什么关键的话，他的右手突然抬起，指向观众席某个位置，指尖颤抖，却无比坚定，仿佛迷失的灵魂，终于认出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