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低低地压在屋檐上，风还没吹起来，整个校场却已经安静得可怕，连空气都像凝固了一样。
宋拾薪还站在外廊下，手指轻轻贴着胸口那张符纸。符纸上有一道干掉的血痕，摸上去有点粗糙。他一动不动，也没说话，可掌心下的符纸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悄悄敲了敲门。
大厅里灯火通明，军方和组委会的紧急会议已经开始。
李东阳站在投影幕前，声音冷静又沉稳：“三分钟前，电讯塔方向再次出现了相同的信号波动，持续七秒，强度提升了百分之四十。我们尝试反向追踪，但中途断了连接。不过……”他手指一点，屏幕上跳出一组波形图，七条灵力曲线整齐排列，每三秒就同步跳动一次，峰值重合度高达“98.6%”。
“这说明什么？”他扫视全场：“这不是巧合，是人为操控。马琰体内黑气暴动时的身体反应，跟这七个人完全一致。他们不是自发共振，而是被同一个源头控制！”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委员皱眉开口：“光凭数据，不能就这样定罪整个学院吧？天澜的学生大多是孩子，未必知道背后的事！”
“不知道？”李东阳冷笑一声：“那你们看看这个！”
画面一转，监控录像开始播放。
镜头里的马琰被金属环锁住双手，突然抬起头，眼睛漆黑如墨。他的右肩猛地鼓起，一团黑气从皮肤下钻出，缠绕着手臂。接着，他张嘴说话，声音却完全不像他自己，低沉得像是在念咒语：“容器适配完成，通道锚点稳固，静待开启！”
全场一片死寂。
李东阳收起设备，语气坚定：“这不是个人行为，是组织性的渗透。而马琰，就是净世会‘容器计划’的执行者之一！”
片刻后，坐在主位上的老会长缓缓点头：“决议通过。即刻宣布：天澜学院因涉嫌勾结非法异能组织，危害赛事安全与国家异能体系稳定，取消本届全部参赛资格，并移交监察司深入调查！”
命令下达后不久，两名军方异能者走进侧厅，手里捧着红布盖住的托盘。掀开红布的一瞬，七枚参赛令牌和一面院旗赫然出现，天澜两个字是古篆体，庄重深沉。可现在，它们被当众摘下，放进密封箱里。
消息传出去不到一会儿，天澜学院的学生们就已经在校外聚集了起来。
他们穿着统一的青灰色战袍，原本个个挺胸抬头、意气风发，此刻却一个个低着头，脸色复杂。有人愤怒，有人震惊，有人茫然无措。一个男生攥紧拳头，指甲都掐进了掌心里；另一个小声问同伴：“我们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要连累我们？”
有个少年猛地抬头，眼眶泛红：“我爸爸是城南分局的异能教官！我要见组委会！这不公平！”
他说完就要往前冲，可一道风刃突然横切而来，拦在他腰前。下一秒，两名军方守卫瞬间出现在他两侧，动作利落地架住他双臂。没有动手打人，但他整个人都被制住了，动弹不得。
其他人全都吓了一跳，没人再敢上前。
宋拾薪远远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没有太多波动。
他想起临别时柳如雾姐妹交给他的玉佩，上面残留的气息，竟然和马琰脖子上的黑气一模一样；又想起诸葛玥留下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容器未稳”四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心里。
这些人或许无辜，可从上到下，早就烂透了根。一棵树病得厉害，就算有新叶子，也逃不过被砍的命运。
“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他低声自问，却没有期待答案。
就在这时，广播响了。
“根据大夏异能监管条例第十三条，现正式宣布：天澜学院、西京第三异能院、东南剑庐附属分院，因涉域外势力联络案，即日起剥夺本届全国青年异能大赛所有资格。相关人员须于二十四小时内交还通行令牌，接受背景审查。违者将以协助非法组织论处！”
话音落下，几名工作人员走上高台，将三面院旗一一降下。绳索滑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旗帜缓缓落下，像折了翅膀的鸟，无声跌入尘土。
天澜学生中有人喘着粗气，眼看要爆发，却被身旁的同学死死拉住。一个人低头解下腰间的令牌，双手捧着放进回收箱，手指微微发抖。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沉默地交还。
没有人再喊冤了。
他们终于明白，这不是惩罚，是切割。
李东阳走到宋拾薪身边，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马琰醒了！”
宋拾薪转过头。
“只说了四个字，‘门在等你’！”
风吹过耳边，宋拾薪的手指微微收紧，那张符纸还在掌心。他没多问，只是平静地问道：“他在哪？”
“地下七区，三层禁制，十二名四级异能者轮流看守！”李东阳顿了顿：“但我怀疑，他不是在警告我们！”
“那是提醒谁？”
“是你！”李东阳看着他：“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你的方向！”
宋拾薪沉默。
远处，最后一个天澜学生交还了令牌，转身离开。背影佝偻，再也没有昔日的骄傲。他们的队伍渐渐走远，在军方押送下穿过侧门，消失在昏暗的长廊尽头。
会议结束，委员们陆续离开。一名技术员匆匆跑来，递给李东阳一份文件：“刚从电讯塔残余设备里恢复的数据包，里面有一段没加密的指令记录！”
李东阳翻开一看，眉头立刻皱紧。
“写的是什么？”宋拾薪问。
“目标名单更新了！”李东阳声音低沉：“新增三人编号，其中一个……是你妹妹，宋拾荟！”
宋拾薪呼吸一滞。
“她不在赛场，也不在备案区域。但他们已经标记她了！”
宋拾薪低头，再次看向手中的符纸。那丝微弱的波动还在，断断续续，却始终没断，就像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轻敲门。
李东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会派双倍护卫去她学校。你也小心，他们敢把她列进去，就不会只是监视那么简单！”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坚定，背影很快融入走廊的阴影中。
宋拾薪独自站着。
风雨未至，擂台空荡。青石地面映着惨白的灯光，倒影如同墨迹。他慢慢摊开符纸，指尖划过边缘的血迹，忽然察觉一丝异样，那血本已干枯，此刻竟微微泛潮，仿佛有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正一点点渗进来。
他猛地合拢手掌，把符纸紧紧夹在掌心。
就在这一刻，袖子里的一枚玉简轻轻震动了一下。
不是军方频道。
也不是赛事系统。
而是他昨晚悄悄埋下的诱饵，一张封入神识的空白符纸。
现在，它收到了回应。
信号极弱，断断续续，但频率非常明确，每三秒一次，像心跳一样规律。
睁开眼，望向赛场尽头那片黑暗的观众席。
第三排，靠左第七个座位，空无一人。
可扶手上，有一点湿痕，还没有蒸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