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许执麓是秦美人再度找上门才知道宫中暗中已经传遍了关于自己乃天生艳骨的消息。
甚至这个消息已经有了传出宫的趋势。
未曾想过会有这样阴损的传言的许执麓是气恼的,可在后宫这样带点儿香艳的话题是最吃香的,更过火的是她以秀女身份参选时,复选的秀女册上她得了双优的原因也写的明明白白,隐蔽处不同凡女,注释为:丰而莹润,甚美。
短短六个字留出无尽遐想。
沉着脸送走了眼神火热的秦美人,又迎来了第一次入芳若殿的王荛萱,她也不说废话,只是纯好奇,这传闻是真是假,许执麓哪里会让她求证,拿起诱导点点学爬的兔毛做的小马就要砸人,连连告饶的王荛萱头回顾得不了淑女礼仪,小跑着出了门。
小马在柔软的地毯上滚了好几圈,点点哼哧哼哧的耸动着身子想爬过去,奈何臂力不足,噗通一下趴在地上,一下子把自己气的脸发红。
许执麓余怒未消的长吐一口气,蹲下来把点点翻过来,拿手扶着他腰背,辅助他做起坐的训练。
屋里的其他人都小心压抑着呼吸声,就樱草气鼓鼓的叉着腰,胸脯起伏不定,好啊,难怪夏顺那孙子见了她就躲!
连日的紧密安排,终于将夏绥节度使,朔方节度使妥当打发出京,一并离京的还有永荣王,这位刚受封的监军,代君巡防西南。
祁郢在诺大的乾元殿转了一圈,“召刘延翰来。”
“诺。”
短暂的闲隙,他想起昨天让刘金贵取来的秀女册,当即脚步一转,顺着长廊拐去了清心殿。
天虽然凉了一些,但是年轻气盛的男人没有吩咐撤掉冰山,他大步进来,就看见放在床榻边宽几上的册子,殿内空无一人,他随手拿起就翻开了,入目所见的页面正是许执麓得双优的评语。
祁郢脑中翻涌不断地各种思绪一滞,他看过无数内敛含蓄的文字,从来不知,还有这样赤裸直白的辞藻。
他成婚后解人事,从来是依礼行事以敦睦伦常,且女子因妇事至而私为不洁……以至于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眼睛。
“陛下?”
祁郢眉眼巨颤,飞快的合上册子,大抵是欲盖弥彰,还狠狠地压下了眉头,进来禀话的内侍看见声音一抖,“陛下,刘大人都到了。”
“刘金贵呢?让他滚进来。”
常在清心殿侍奉的内监头回见温文尔雅的皇上发狠的样子,吓得连滚带爬出去传话了。
正和刘延翰寒暄的刘金贵听见里头喊他,暗道,是祸躲不过了。
“刘大人稍候,很快皇上就会见你——”
刘延翰连道不着急,请他先进殿去。
只不过他实在有些好奇,这位御前第一红人怎么一副赴刑场的样子。
不出三十息时间,让他好奇的刘金贵就一瘸一拐的出来了,果然,是很快……
这一出搞得刘延翰颇有些惴惴。
待祁郢只是吩咐他为九月圣驾离宫做准备时,刘延翰生出一股,逃过一难的庆幸感,立马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出差错。
凤仪宫中,苏令容和喻言讨论给钟粹宫送去的掌殿姑姑姚氏后,升任她为掌事。
“娘娘,当务之急,还是要有自己的人手。”
苏令容沉思片刻,“我会给母亲去信,告知她我不想生育,这个孩子不仅是我的养子,也是苏家的孩子!”
喻言心中不忍,最终叹了口气,“娘娘,你只要按方子调养身体,以待他日,如何不能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
“你是亲眼看见梅贵人的样子的,你说,”苏令容温柔的笑带着一丝残忍,“她生下孩子后,还能活吗?”
若不能活,一命换一命,真的值当?
苏令容永远无法忘记,疼爱她的姨母生子血崩,她透过窗缝看见血水透湿了床铺,淌在地上……
喻言沉默片刻,才道,“娘娘真的确定她能生下皇子吗?”
这下换苏令容叹了口气,“是啊,若不是皇子,母亲怕是不肯松口。”
“娘娘莫要沮丧,一个能养,两个也可以,只需我们悉心教养,也同亲生没有分别。”
苏令容却在心里摇头,下一孩子她哪里能有机会,那女人……
两人还在说着话,外头传来大宫女的声音,“娘娘,刘大监来了。”
门被推开,苏令容由着喻言整理了一番衣袖,她虽然在宫里没有出门,但是仪容时刻端庄。
刘金贵隔着门槛就先见了礼,然后道,“皇后娘娘,传皇上口谕,宫闱之内谣言不断,妃嫔似民间长舌妇,乃皇后管事不勤,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这话一落,喻言先是不可置信的倒吸一口气,忙去看皇后脸色。
“臣妾谨遵皇上旨意。”
苏令容明白这是祁郢给她的警告,让她出面肃清后妃们传扬许执麓天生艳骨的谣言。
可她也是看过秀女册的,是不是谣言……等等,宫中能有资格看秀女册的除了主持选秀之事的太后,就只剩她这位管着尚宫局,总领六局文书的人。
他难道以为这事是她泄露出去的?
苏令容笑了,色令智昏诚不欺人。
当然,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是不是真的她这里漏了风,但这事发生了,她就别想撇干净。
而皇后受了皇上申饬,被罚俸的事情顷刻间就席卷了整个后宫。
许执麓来乾元殿是晚膳的时间,当时还有三位年轻才俊陪膳,隔着云纱幔帐,她都能看清三人的样子。
年纪都不足而立,应是祁郢登基后的两任恩科佼佼者。
祁郢给她留好了位子,就是他右手边,许执麓莲步轻移,朝他走去。
三位年轻官员定力还不错,早知道乾元宫里住了一位天姿国色,皇上非常宠爱的贵人。
他们看似没有贪看,但在许执麓落座前,余光还是会不自觉的扫过一下又一下。
非是失礼,而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这一看,人还没记清楚,扑面而来的惊艳震撼已经留了痕。
那美人怎生模样,但见:眼横秋水,眉扫春山,髻儿高绾,裙飘翠带。
可怜杨柳腰,半遮桃花面。
祁郢自然不会开口介绍,刘金贵这会儿就很体贴,上前道,“诸位大人,这位是良贵人。”
又侧过身对许执麓道,“良贵人,左边这位是中书舍人裴元照,中间这位是御史台殿中侍御史范颖士,右边是门下给事中归荣敬。”
许执麓听到这几个名字,很快就对上他们各自的名号了。
裴元照是上届恩科的状元郎,是清流纯臣,满京才俊第一人,更多的她却是不知道了。
介绍完,三人一起起身向她拘礼,许执麓手中的团扇往下落了落,客气道,“诸位大人有礼。”
是的,她并未露全貌,等祁郢开口吩咐,“用膳吧。”
她遮面的团扇被他轻巧的夺了去,白色素纱的图面上是青青蒲草,祁郢一瞬心中了然,她不爱花了,兰草也不爱了……
哪怕做足了心理准备,乍一见许执麓全貌,当中坐着的范颖士目光恍恍惚惚一瞬,人世间哪能有此女子……分明是嫦娥仙子落了人间,他强提一口气,振作精神的挪开了视线。
再一看身旁两位,一个淡然视之,一个,好嘛,根本就不敢抬头。
如今唯有当自己来了月府天宫,别管那光彩耀目,俗人只保自己个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