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医疗中心的试药室。
林清婉换上了白色的病号服,躺在特制的医疗床上。全身被连接上各种监测设备——心率监测仪、血压计、体温计、脑电图……每一根线都像是灵魂的束缚。
头顶的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她的各项生命体征数据。心率72,血压120\/80,体温36.8。一切都很正常。
房间外,隔着一层透明的强化玻璃,是观察室。秦墨轩、林远山、苏雨薇、莱纳教授,还有医疗团队的所有成员都在那里,目光齐刷刷地锁定在她身上。
再往外,是直播间。全球193个国家,50亿人同时守在屏幕前,等待着这一刻。
林清婉看向玻璃外的秦墨轩,对他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很苍白,握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莱纳教授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引导剂。
林女士,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确定吗?
确定。林清婉的声音很平稳,虽然她的腿在抖。
莱纳教授用酒精棉球消毒了她手臂内侧的皮肤。冰凉的触感让林清婉打了个寒颤。
会很疼。莱纳教授轻声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林清婉闭上眼睛,来吧。
针头准备好了。一根细细的针,装着整个人类的希望。
莱纳教授吸了口气,将针头扎入林清婉的静脉。
那一瞬间,林清婉的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但她没有叫出声。她咬着牙,感受着针头穿过皮肤、刺入血管的感觉。
玻璃外,秦墨轩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他看到她身体的那一瞬间绷紧,整个心脏都在疼。
引导剂开始推入。
数据正常。医护人员平静地报告,开始注入……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六十……百分之百。注射完成。
林清婉睁开眼睛,苍白的脸上出现一抹虚弱的笑容。
也许我比较特殊,不会有副作用?她虚弱地说。
秦墨轩松了点气,嘴角刚要浮起笑容——
突然,她的脸色变了。
一股剧痛从注射部位扩散到全身,像是有无数根针在同时刺穿每个细胞。林清婉的身体猛地绷直,嘴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
啊——
秦墨轩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冲到玻璃前,按在玻璃上:婉婉!
林清婉咬着牙,不想叫出声,但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她的手抓住床单,指节泛白,嘴唇也被咬破了,有鲜血滑出。
心率升高,120……140……160。血压上升,140\/90。医护人员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秦墨轩听得出里面的紧张。
坚持住。莱纳教授握住林清婉的手,这是正常反应。你的身体正在适应。
但适应是地狱般的。
林清婉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用刀子在心脏上划过。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冷火。
体温上升:37.5度……38度……38.5度。医护人员继续报告。
汗水开始从她身体的每个毛孔渗出,浸透了病号服。她的头开始发胀,视线开始模糊。
玻璃外,秦墨轩拍着玻璃:婉婉,我在!我在!
但他的声音已经传不到她耳里了。林清婉陷入了只有她自己的痛苦世界。
她看到了幻觉。
母亲的脸。年轻的,微笑着的母亲。
糖糖,不要怕。这一切都是值得的。母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有小时候的自己,三岁,在泳池里呛水。
不要放弃。你是勇敢的。
还有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都在看着她,期待着她,祈祷着她。
坚持……他们齐声说。
39度。
39.5度。
40度。
林女士,你的体温达到40度了。莱纳教授的声音有些颤抖,如果再升高,我们可能……
不……林清婉用尽最后的力气,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割下来的,不要……停……我……可以……
她的眼神变得涣散,开始往上翻。医疗团队面面相觑。
要不要终止实验?一个医生问。
莱纳教授看着屏幕上的数据,眉头紧皱,看屏幕。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那个显示基因序列的屏幕。
在那个屏幕上,林清婉的dNA分子正在快速分解、重组。崭新的、更强大的基因链正在形成。
她的身体在变异。不——不是变异,是进化。莱纳教授的声音微微颤抖,引导剂在起效。
但代价是……
41度。
41.5度。
林清婉的意识已经完全陷入了幻境中。她的嘴里不断重复着某个字:妈……妈……妈……
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变成了无声的嚎啕。
玻璃外,林远山跪了下去。
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地上,用拳头敲打着地面:糖糖……爸爸在……爸爸在……
他的泪水打湿了整张脸。
苏雨薇紧紧抱住他,也在哭。
秦墨轩拍着玻璃,拍得整个手掌都在流血。他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想要冲出去,想要把她从痛苦中救出来,但什么都做不了。
让我进去!他的声音在咆哮,在哀求,让我进去陪她!
保安拦住他。
秦墨轩挣扎,甚至跪了下去:婉婉……别怕……我在……我在……
他的声音掺杂着泪水和绝望,隔着玻璃,无力地传到对面的房间。
林清婉听不到。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梦幻与现实的模糊地带,只有身体在承受,只有灵魂在尖叫。
体温稳定在41.5度。医护人员的声音在颤抖,基因重组进度……75%。
她在和死神赛跑。莱纳教授的声音很低,如果基因重组在她的身体彻底烧毁前完成,她就活。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
监护仪上,林清婉的心率开始下降。
从120降到110。
从110降到95。
从95降到……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屏幕上,她的心率一直在下降。
85。
73。
64。
全球50亿人都在屏息。
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敢说话。
就像整个世界都在等待一个宣判——生还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