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来说,就是窗子装上以后,刘老太爷就总被带回到过去的某个人生节点:
第一次穿越,是回到了童年,他在家中私塾上课时,幼小的旁系堂妹爬在窗户上偷听。在他原本的记忆里,他把这件事告诉家里长辈,然后这个堂妹就直接被卖到别人家当丫鬟,再也没见过了。而这一次穿越回去,他偷偷教堂妹读书识字,后来堂妹学了新学,投身了革命,依旧再也没见过了。
第二次穿越,回到了中年时期,华国刚刚解放,百废待兴。有一天,他看到儿子领了个洋人进了宅子。原来,那是一个专收古董的洋商。他记忆中,自己是将家中祖传的古董全都卖给了洋人,换来儿子出国定居享福,最终却是给自己换来了老无所依,老无所养的孤独晚年。这一次,他赶跑了洋人……儿子还是背着他偷偷把老物件卖了,跑去了国外。但或许是他问心无愧,对儿子也没有了什么期待,余生倒也活的精彩了些。
第三次穿越,刘老太爷回到了九十年代初。他坐在一辆公交车上,他看到一个老太太正在被扒手划包,但扒手的同伙对他亮了亮刀子,他把话咽到了肚子里。扒手得手下了车,透过车窗,看到淅淅沥沥的小雨加雪中,扒手的步子越来越快。记忆中,他一直保持沉默,而这一次,他大喊着提醒老太太钱包被偷了。老太太连忙拍击车门,司机开门,她追了出去,扒手们四散而逃,而老太太腿脚不便,路又滑,只追了几步,就滑倒在路边,脑袋直接磕在马路牙子上……
如果这三个穿越故事只算是有着时代烙印的巧思的话,那么这篇短篇小说的结尾,则是把反转玩到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层面上。
结局通过旁人的对话揭晓,刘老太爷,不应该被称为刘老大爷,而是应该成为“刘老太太”,是的,她想要获得的尊重,不是大爷和太爷的区别,而是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区别,她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同年时,因为偷去私塾犯了忌讳(女孩不能靠近私塾,否则会影响男学生考功名),引得主家不满,被卖到人伢子,最终成一个土财主家的丫鬟。
中年,全国解放,土财主家剥削穷人而获得的家财要被充公,此时土财主早已过世多年,土财主的儿子小财主便是求到了她,让她给自己做掩护,他找来洋人,卖掉家产后带着她一起离开。因为她和小财主有私情,便是毫不犹豫答应了,结果小财主得到钱后立即带着儿子就出国了,她却留下来被顶了罪,关进了监狱。
老年,那个公交车上被偷包的老太太就是她,因为一车人的冷漠,她直到下一站才发现包被划了,下车后六神无主下了车,脚一滑,磕到了脑袋。
然后,她脑子就不太好了。幻想自己是男人,幻想自己曾经祖上阔绰过。至于那个安在她家的那扇‘古董’窗户,是在当年老财主家被小财主变卖时,洋人不要的,她才顺手藏了起来的。后来实在记不起来藏在哪里了,可是对于窗子的样式却记忆犹新,于是,她的女儿(她和小财主的私生女)按照她的画和描述,专门找人给她定做了一款罢了。
王晓楠的这篇短篇小说,给了包括柳教授在内的三位考官十足的震撼。
这真的,是个高中生,临场抽题就能想出来的故事。
“柳教授,您看?”一位副考官问道。
毕竟,柳教授一开始对王晓楠表现出来的刁难,她都看在眼中。
“唉。”柳教授叹了口气,又抿了一口杯中茶水:“人和人之间的天赋,果然相差的天赋很大。”
像是没有表态,但两位副考官闻言却是面色一喜。
承认了王晓楠的天赋,就代表他对给王晓楠校考通过没有异议了。
毕竟,自主招生,招的就是特长生,特长生就是有天赋的学生。
“她这本书,我再看看。”柳教授说着,从王晓楠上交的三本《我本是高山》样书中,抽出一本。
听到柳教授说“再看看”,两位副考官在柳教授背后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忍俊不禁——说的好像您之前已经看过这本书一样,别演了,我们都知道你没看过~
因为校考属于加班性质,今年文学特长生又只有王晓楠一个,所以在学校食堂简单的对付了午饭后,柳教授也回到了东吴大学教职工家属楼。
回到家,柳教授进到书房,洗了手,点上一卷熏香,就翻开了《我本是高山》。
开篇是这样写的
“全华坪的人都说章老师疯了。疯得厉害,大白天说要办一所女子高中,还是全免费的——这话从镇口的小卖铺传到山坳里的小学,像开春的毛毛虫,在每个人的后颈窝爬。
县教育局的王领导来劝她,手里的搪瓷缸子“哐当”砸在办公桌上:“章老师,你莫不是真糊涂了?办学校?钱呢?师资呢?你当是过家家,撒泡尿和泥就能捏出个学堂来?”
章老师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瘦得像根晒蔫的苞米杆子。她没抬头,手指摩挲着桌角开裂的木纹:“我是在做梦。”王领导“嗤”地笑出声,她却突然抬眼,眼睛亮得吓人:“可山里的女娃娃,她们连做梦都不会做。”
这话像块石头,把满屋子的烟味都砸散了。
有人传说,章老师这疯病是那年落下的。也是这样一个仲夏,章老师路都走不稳,上讲台都需要人扶着。村里人把皱巴巴的毛票、带着体温的硬币塞进她兜里,硬把她架上拖拉机往县城医院送。手术台上麻药醒了半截,她看见医生护士的脸在白光里晃,她问的第一句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她教的孩子们的中考发挥是否顺利。得到答案以后,她连续睡了好久。
估摸着,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做梦的吧?”
看完以上内容,柳教授摇了摇头。
文笔不如考试时那篇短篇惊艳,反倒是有些直白。
而且,做梦导致这个‘章老师’有了办学校的想法,也是有些玄乎了。
可能是那个女娃娃写多了网络小说的缘故吧?
可是出版小说不能这样写啊!不符合规矩!
心中虽然这样可惜,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教授还是想继续往下读。
不知不觉,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柳教授的爱人几次来叫,丈夫都抱着《我本是高山》,头也不抬的说:“你先吃,我等会再吃。”
这个等会,就是三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