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医生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收敛。
他从那个女人身上,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任何反应。
没有崩溃,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半分畏惧。
她只是收回了枪,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平静,审视着眼前的绝境,大脑开始飞速分析破局的可能。
这种平静,让克罗医生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躁动。
他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对峙下去。
“哼,看来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克罗医生站起身,把椅子踢到一边,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
他向后退了两步,对着两个女打手使了个颜色。
“把门锁好。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他转身就走,声音里满是居高临下的残忍。
“记住,你的同伴每多拖一分钟,他的身体就多腐烂一分。是让他痛苦地烂死,还是让他有尊严地当个阶下囚,选择权在你手上。”
“砰!”
厚重的木门被关上,接着是门栓落下的沉重声响。
窗外持续了一整天的喧闹庆典,在此刻彻底消失。所有音乐和欢笑都被掐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寂静。
莉娜能感觉到,从镇子各个方向投来的视线,正牢牢锁定着这间二楼的检查室。
她快步走到病床边,俯下身,伸手想要扶起雷恩。
“雷恩?你醒醒。”
然而,男人的身体沉重得吓人。莉娜用尽力气,也只能让他微微抬起一个角度,接着便无力地滑落回去。
他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
雷恩的呼吸急促,额头上不断有新的汗珠渗出,嘴唇干裂。隔着衣物,莉娜都能感觉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惊人热度。
再这样下去,就算巴洛克工作社的人不动手,高烧和感染也会先要了他的命。
莉娜站起身,快速检视整个房间。
这是一间标准的医院检查室,但所有的陈设都透着一股禁锢的气息。
窗户外面焊接着粗壮的铁条,缝隙窄小到连拳头都伸不出去。
唯一的房门是用厚实的硬木制成,刚才克罗医生离开时,她听到了至少两道门栓落下的声音。
从外面打开轻而易举,但从里面,却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破坏的地方。
这里从一开始,就不是病房,而是一个为不听话的“货物”准备的囚室。
莉娜走到窗边,透过铁条的缝隙,看向外面的小镇。
夜色下,威士忌山展露出了它真实的样貌。
那些白天还在热情洋溢、载歌载舞的“镇民”,此刻脸上再没有半分伪装的笑容。
他们脱下了淳朴的居民服饰,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赏金猎人装束。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职业化的冷漠,三五成群地在街道上巡逻。
他们手中的刀剑和火枪,在月光下反射出金属光泽。
小镇的建筑风格很独特,一根根巨大的仙人掌状岩石被人工掏空,改造成了风格各异的房屋和酒馆。
白天看来,这些建筑充满了异域风情。
可到了夜晚,当那些“仙人掌”的窗户里透出灯光时,每一扇亮起的窗户都成了一个监视点,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投向医院。
莉娜收回视线,心中愈发清晰。
对方的目标,是活捉雷恩。
这个结论让她暂时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暂时不会下死手,给了她周旋的余地。
但这也意味着,雷恩的恢复成了最大的难题,也是对方拿捏她的最大筹码。
她的视线落在了房间角落里的一张小桌上,上面摆放着医院提供的清水和一些简单的面包。
这是他们唯一的补给。
莉娜走过去,端起水壶。
她没有喝,只是将水倒进玻璃杯中,对着灯光仔细观察。
水质清澈,看不出任何异常。
她又拿起一块面包,凑到鼻尖闻了闻,只有普通的小麦香气。
但她没有放松警惕。
莉娜掰下一小块面包,扔进了水杯里。
她静静地注视着。
几分钟后,原本悬浮在水中的面包屑,开始以一种不正常的姿态缓缓溶解,杯中的清水也多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浑浊。
里面被掺了东西。
不是剧毒,而是一种微量的镇静剂。
剂量很小,一次饮用不会有太大影响,但如果持续摄入,会让人的精神和体力不断衰弱,最终失去所有反抗的能力。
好阴险的手段。
莉娜没有任何犹豫,端起水壶和餐盘,走到房间的角落,将里面所有的食物和水全部倒进了废弃的医疗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心中的念头变得无比明确:
必须在雷恩的身体彻底垮掉之前,找到干净的食物、水源,以及逃出去的情报。
就在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破局之法时,身后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的轻微声响。
莉娜立刻回头。
雷恩不知何时,从深度的昏迷中短暂地苏醒了过来。
他的一只手挣扎着抬起,抓住了莉娜的裙角,力气小得可怜。
他的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露出的眼眸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混沌。
他辨认不出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循着最熟悉的气息,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几个沙哑破碎的音节。
“……饿……”
“……需要……能量……”
说完这两个词,他抓着裙角的手便无力地滑落,再度陷入了昏迷,呼吸比刚才还要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