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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署后院那间临时充作病房的厢房内,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林逐欢躺在床榻上,脸色青紫未褪,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老郎中颤巍巍地端着一碗新熬的清热解毒药,却无人敢上前喂服——方才的呕药证明,这寻常汤剂对这凶猛的桃花瘴毒,不过是杯水车薪。

秦武守在门口,如同一尊布满血丝的怒目金刚,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孙有福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绝望如同浓重的瘴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漫长得如同凌迟。

秦武的目光死死钉在通往城北密林的方向,几乎要将那条路烧穿。

将军……您一定要平安回来!世子他……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希望时,衙署外传来一声凄厉的马嘶,紧接着是重物坠地的闷响!

“将军——!”秦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衙署大门外,祁玄戈那匹忠心耿耿的坐骑口吐白沫,力竭倒地。

而它的主人,则如同一个血人,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一动不动。

他浑身衣衫褴褛,布满了深可见骨的爪痕、撕裂伤和毒虫噬咬的肿胀,左肩一个狰狞的齿洞还在汩汩冒着黑血,后背一道长长的撕裂伤皮肉翻卷,最骇人的是右小腿,一片皮肉被削去,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

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乌紫,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

唯有他那只紧紧蜷缩在胸前的右手,如同焊死的铁钳,死死攥着一株沾满泥污和暗红血迹的奇异植物——七片漆黑的鬼爪般叶片,托举着一颗散发着幽幽惨绿光芒的灯笼状果实!

“将军!”秦武目眦欲裂,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想要掰开祁玄戈护着药草的手,却发现那手冰冷僵硬,如同铁铸!他心头大恸,只得连人带药草一起抱起,嘶吼着冲回屋内,“药!药找到了!快救人!”

整个衙署瞬间炸开了锅!老郎中看到那株传说中的“七叶鬼灯笼”,浑浊的老眼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又被祁玄戈惨烈的伤势骇得魂飞魄散。

他手忙脚乱地指挥着:“快!快把将军也抬进来!热水!干净的布!解毒粉!快啊!”

厢房内瞬间挤满了人。两张床榻,一边是气息奄奄的林逐欢,一边是重伤垂危、毒入肺腑的祁玄戈。血腥味、药味和浓烈的瘴毒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老郎中强压着恐惧,颤抖着手从祁玄戈紧握的拳头里取出那株珍贵的七叶鬼灯笼。

他按照祖辈口耳相传的秘法,小心翼翼地摘下那颗惨绿色的灯笼果,挤出里面粘稠如蜜、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汁液,又迅速切下几段漆黑的根茎捣烂。

“快!给巡抚大人灌下去!这是唯一的机会了!”老郎中声音嘶哑,将混合着根茎碎末的汁液递给秦武。

秦武红着眼,掰开林逐欢紧咬的牙关,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发着清苦气息的粘稠药汁一点点灌入他口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林逐欢的反应。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几息之后,林逐欢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大人!”孙有福吓得差点瘫软。

然而,预想中的呕药并未发生。林逐欢紧蹙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丝,青紫得骇人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缓缓褪去那层死气!

虽然依旧苍白,但那令人心颤的紫黑正在消散!他原本微弱断续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平稳起来!

“有效!有效了!”老郎中激动得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苍天叩拜。

秦武看着林逐欢明显好转的迹象,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巨大的喜悦冲击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但目光触及旁边床榻上依旧无声无息、浑身浴血的祁玄戈时,心又猛地揪紧!

“郎中!快救将军!将军他……”

老郎中连滚爬爬地扑到祁玄戈床边。看着那遍布全身、狰狞可怖的伤口,尤其是肩头毒牙注入的深洞和腿上削肉见骨的刀伤,以及那灰败如死的脸色,他倒抽一口凉气,声音充满了绝望:

“将军…将军这是瘴毒入体,叠加蛇毒、蜈蚣毒还有这身外伤…失血过多…这…这神仙难救啊!”

“救他!”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响起。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刚刚脱离险境的林逐欢,不知何时竟已挣扎着半坐起来!

他脸色惨白如纸,额头布满虚汗,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倒下。

但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桃花眼,却死死地盯着祁玄戈的方向,燃烧着令人心悸的火焰,那火焰中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灭顶的恐惧。

“我…我命令你…救他!”林逐欢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中挤出来,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用最好的药!所有的办法!他若有事…我要你们…全都陪葬!”

那眼神,与祁玄戈离去前如出一辙,冰冷疯狂,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

老郎中和孙有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开始处理祁玄戈的伤口。

清洗、剜去腐肉、敷上最好的金疮药和解毒散…秦武则按照老郎中的指示,用内力护住祁玄戈微弱的心脉。

林逐欢不顾秦武的劝阻,挣扎着下床,踉跄着扑到祁玄戈的床边。

他看着爱人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皮肉翻卷、泛着青黑毒色的伤口,看着他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心如刀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颤抖着伸出手,用温热的湿布巾,避开伤口,极其轻柔地擦拭着祁玄戈脸上、颈间的血污和泥垢,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玄戈…”他低低地唤着,声音哽咽,“傻子…真不该说你什么好…又是这样…”

他想起了蚀骨散时他为自己剜心取血,想起了每一次自己遇险时他奋不顾身的模样。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沉默地将所有的风雨都挡在自己身前。

他紧紧握住祁玄戈那只没有受伤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却依旧存在的脉搏跳动。这是他在人世间唯一的锚点。

“你曾说过…地狱亦是天堂…那是因为有你在…”林逐欢的声音带着泣血的沙哑,在祁玄戈耳边低语,如同最虔诚的祈祷,“所以…求求你…醒过来…别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真正的地狱里…”

或许是那滚烫的泪水,或许是那泣血的呼唤,又或许是祁玄戈体内那如同野草般顽强的生命力,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他那浓密的睫毛终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林逐欢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一眨不眨地盯着。

祁玄戈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露出了里面布满血丝、却依旧深邃的墨色眼眸。

那眼神起初涣散迷茫,如同隔着一层浓雾,但很快便聚焦在床边那个憔悴不堪、泪眼婆娑的身影上。

“…吵…好吵……”他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一个极其微弱、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林逐欢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猛地扑上去,却又在触及祁玄戈身体的瞬间强行止住动作,生怕碰疼了他的伤口。

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祁玄戈的脸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脸上却绽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对…对不起…我太吵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玄戈…玄戈…”

他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珍宝刻进灵魂深处。

祁玄戈的目光缓缓扫过林逐欢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庞,确认了那致命的青紫已然褪去,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和剧痛瞬间席卷了他,但他强撑着,反手,用尽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回握住了林逐欢的手。

“你…没事…就好…”声音低哑,气若游丝,却重逾千斤。

林逐欢看着他眼中那熟悉的、笨拙却深沉的情意,看着他满身的伤痕,心痛得无以复加。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祁玄戈未受伤的额角,温热的泪水濡湿了彼此的皮肤。

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祁玄戈肩头那道狰狞的齿痕,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劫后余生的疲惫:“看看你…又添了这么多新伤…我们…真是多灾多难…”

祁玄戈感受着他指尖的微颤和温度,缓缓闭上眼,用尽力气,将那只紧握的手,又收拢了几分,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磐石:

“无妨…只要你在…地狱亦是天堂。”

厢房内,烛火摇曳。两张病榻上,伤痕累累的两人紧紧握着手,在药味和血腥气中,无声地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南疆的夜色依旧浓重,瘴气弥漫,但这一刻,两颗饱经磨难的心,却靠得异常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