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里的旖旎气息尚未散尽，江南的密信便如同疾飞的雨燕，穿越千山万水，送到了忘尘居小筑。
信是装在一个不起眼的竹筒里，外面裹着防水的油布。
林逐欢拆开竹筒，抽出里面厚厚一沓信纸。
信纸带着江南特有的、梅雨季节的潮润感，字迹是他熟悉的、江南旧部首领“老烟杆”那龙飞凤舞又力透纸背的笔迹。
祁玄戈站在一旁，虽未催促，但紧抿的唇线和专注的目光，显示着他内心的急切。
暖房里那个炽热的吻似乎还在唇边留有温度，但鬼手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
林逐欢迅速浏览信件，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凝重。
“查到了！”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鬼手，本名苏文瑾！”
祁玄戈精神一振：“苏文瑾？”
“不错！我本以为他爆这个姓氏是为了混淆视听，结果不是。”
林逐欢指着信纸上的关键信息，“其父苏怀仁，乃是前朝最后一任太医令，医术精湛，尤其擅长解毒和研制各种奇药、机关暗器。为人刚直，在太医院颇有清名。”
“前朝太医令之子？”祁玄戈皱眉，这与他们的猜测部分吻合，“那后来……”
“问题就出在这里！”林逐欢语气沉了下来，“前朝末帝昏聩，晚年欲废太子改立宠妃幼子，引发朝堂剧烈动荡。当时还是太子的萧靖处境岌岌可危。苏怀仁不知因何缘故，被卷入了这场漩涡。信上说，有证据显示，苏怀仁可能掌握了对当时欲废太子的宠妃一党不利的某种秘药或证据，因此被构陷，以‘进献毒药谋害太子’的罪名下狱。”
林逐欢顿了顿，眼中带着一丝复杂：“构陷者手段狠辣，不仅罗织罪名，更是在狱中对苏怀仁严刑拷打，逼问‘东西’下落。苏怀仁至死未吐露一字。最终，苏家被扣上谋逆大罪，满门抄斩！只有当时年仅十四岁、在外求学的苏文瑾侥幸逃脱。”
“满门抄斩……”祁玄戈眼神一凛。如此血海深仇！
“正是！”林逐欢继续道，“苏文瑾侥幸逃生，却已成丧家之犬，被朝廷通缉，东躲西藏。
就在他走投无路、几乎死于追兵之手时，被当时暗中积蓄力量、意图颠覆前朝的王党所救。王党看中了他继承自父亲的毒术和机关术天赋，更看中了他对朝廷刻骨的仇恨，将其吸纳为核心谋士，代号‘鬼手’。”
“原来如此。”祁玄戈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所以他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是为了借王党之力复仇？”
“恐怕不止是复仇。”林逐欢指着信纸后半部分，“老烟杆还查到，苏文瑾此人性格极其偏执阴狠。他对王党也并非全然忠心，更像是互相利用。当年王党倒台前夕，内部曾有分歧，有几个核心人物见大势已去，想要暗中向朝廷投诚，以保全家族。结果……”
林逐欢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些人连同其家眷，在极短时间内，全部离奇暴毙！死状凄惨，像是中了某种混合剧毒，又像是被极其精巧的机关所杀。手法隐秘狠毒，不留活口。江湖传闻，就是‘鬼手’亲自清理的门户！他对‘背叛者’的处置，残酷到令人发指！”
祁玄戈握紧了拳头：“对自己人也如此狠毒？”
“是。”林逐欢放下信纸，眉头紧锁，在屋内踱步，“如此看来，苏文瑾的目标绝非简单的复仇。他恨前朝构陷者，更恨这个他眼中‘延续了前朝腐朽’的朝廷本身！”
“他投靠王党，是利用王党的势力。王党倒台后，他蛰伏多年，如今卷土重来，恐怕是想利用北狄和前朝可能残存的余孽，重建属于他自己的势力！他要的，或许是颠覆整个大渝朝堂，为他苏家陪葬！”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祁玄戈：“而你我，玄戈，在扬州识破并粉碎了他精心策划、几乎成功的毒计（信中虽未详述扬州具体何事，但呼应了鬼手信中所言），断了他借助王党崛起的关键一步，便是他眼中最大的绊脚石和仇恨对象！”
“尤其是你，祁玄戈，破了他的局，便是他‘断臂’之仇！所以他才处心积虑，从雁回关开始，步步紧逼，目标直指你我！”
祁玄戈听完，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周身散发出凛冽的杀意。他明白了。
这不再仅仅是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而是一个被血海深仇扭曲了心智、拥有高超毒术机关术、且意图倾覆王朝的疯子，发起的疯狂报复！
“疯子……”祁玄戈缓缓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千钧之力，“那就更不能让他活着离开雁回关！”
他拿起桌上的短刀，指腹缓缓擦过冰冷的刀锋，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利剑。
“苏文瑾……鬼手……”祁玄戈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誓言，“你的游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