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团成员的话音刚落，林嫚砚就感觉怀里的血玉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顾不上肩膀的伤口，拨开人群往前跑去，山路尽头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清澈见底的双龙溪，此刻竟变成了墨黑色，水面上冒着细密的气泡，咕嘟咕嘟地翻涌着，像是一锅煮开的黑水。
“这咋整的？前儿个过来看还清亮亮的呢！”李大叔蹲在溪边，难以置信地伸手想去碰溪水，却被清云道长一把拉住。
“别动！这水邪性得很！”道长从布包里掏出张黄符，轻轻放在水面上。符纸刚接触到黑水就“滋啦”一声冒起黑烟，瞬间烧成了灰烬，连一点火星都没剩下。
溪水被符纸惊扰，翻涌得更厉害了，水面上浮现出模糊的人影，像是有无数人在水下挣扎。
林嫚砚的心沉到了谷底，陈怀夏还等着双龙泉的泉水救命，现在溪水变成这样，简直是断了唯一的希望。
她看向担架上的陈怀夏，他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正盯着黑水出神，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脖颈间的黑线因为邪气侵扰，又开始缓慢地蔓延。
“怀夏，你别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林嫚砚蹲在担架旁，握住他冰凉的手。血玉在两人相握的手心微微发烫，陈怀夏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回握她，眼神却依旧涣散，像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心神。
“不对劲，这不是普通的污染。”清云道长沿着溪边踱步，桃木剑在手中微微颤动，“你们看溪水里的影子，是不是在往上游移动？”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水面上的人影正缓缓朝着双龙泉的方向漂去，胳膊垂在水里一动不动，膝盖没弯过一下，连头发都贴着水面直挺挺的，像块被水流推着走的木板。
“是木偶师搞的鬼！这老东西把邪术用到水里了！”李大叔气得直跺脚，柴刀在手里攥得咯咯响，“俺们双龙泉的人祖祖辈辈喝这水长大，他这是要断了俺们的活路啊！”
林嫚砚没说话，她注意到溪水变黑的范围正在扩大，原本还算清澈的下游，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黑水侵蚀。血玉在怀里越来越烫，红光透过衣料映在地上，形成一道模糊的光带，顺着溪水往上游延伸，像是在指引方向。
“道长，双龙泉的源头在哪儿？”林嫚砚抬头问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血玉表面，那里的纹路又浮现出来，比之前更加清晰，红点周围的水流图案正顺着溪水的方向流动。
清云道长指向溪水上游的山谷：“泉水是从老鹰嘴山脚下的石缝里渗出来的，顺着山势汇成溪流。要我说，这污染十有八九是从源头开始的。”
他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个疙瘩，“只是这老鹰嘴山最近不太平，山里的猎户都说，晚上能听到石头缝里有人哭。”
“不管有多险，都得去看看。”林嫚砚的语气异常坚定，她看向担架上的陈怀夏，他脸上的黑线已经蔓延到了眼角，再不找到干净的泉水，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李大叔，麻烦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照看陈怀夏，我和道长去源头看看。”
“那哪儿行！你个丫头片子还带着伤！”李大叔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要去俺们一起去，人多也好有个照应。再说这邪乎事儿，多个人多份力气不是？”其他民团成员也纷纷点头，七嘴八舌地说要一起去。
林嫚砚看着众人真诚的眼神，心里暖烘烘的。她刚想说话，却发现陈怀夏的手动得更厉害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游的方向，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石头……鹰……救……”
“他说什么？石头？老鹰嘴山的石头？”清云道长若有所思，“莫非老鹰嘴山的石头和这污染有关？”他看向林嫚砚，“林姑娘，看来我们必须得去一趟了，陈先生的样子像是在给我们示警。”
林嫚砚点点头，帮着民团成员把陈怀夏安置在溪边的山洞里，又用草药和符咒在洞口布置了简单的防护。她蹲在陈怀夏身边，轻轻抚摸他的脸颊：“等我回来，一定能找到干净的泉水救你。”
陈怀夏似乎听懂了她的话，紧绷的眉头微微舒展，手指松开了些，却依旧抓着她的衣角不放。
安顿好陈怀夏，林嫚砚、清云道长带着李大叔和两个民团成员沿着溪边往上走。黑水散发着越来越浓的腥气，像是腐烂的尸体泡在水里的味道，闻得人阵阵作呕。水面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能看到他们身上缠着黑色的线，和窑厂里的木偶一模一样。
“这些影子咋看着这么眼熟呢？”一个民团成员突然指着水面，“那不是前阵子失踪的王二柱吗？还有西边的李寡妇，他们咋会在水里？”
他越说越害怕，声音都开始发颤，“俺们村前前后后失踪了七八个人，难道都……都在这水里？”
林嫚砚的心一紧，血玉突然指向水底，红光穿透黑水，隐约看到水下沉着许多木偶，正是那些失踪村民的模样。这些木偶被黑线连接在一起，线的另一端顺着水流往上游延伸，消失在山谷深处。
“这些不是真人，是木偶师用邪术做的木偶，沉在水里吸收阳气。”清云道长解释道，桃木剑在水面上划了个圈，“他这是在养邪物，用活人阳气和溪水灵气炼制，要是让他成了气候，整个石头城子都得遭殃。”
说话间，前方的水面突然剧烈翻涌起来，一个人形黑影从水里站了起来，浑身淌着黑水，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手里还拖着根水草般的黑线。黑影看到他们，发出“嗬嗬”的声响，朝着他们扑了过来。
“小心！是水祟！”清云道长桃木剑一挥，一道黄符打在黑影身上，黑影惨叫一声，身上冒出黑烟，却没被消灭，反而更加狂暴地扑上来，黑水甩了他们一身。
林嫚砚赶紧用血玉去挡，红光接触到黑影的瞬间，黑影像是被烧到一样后退几步，身上的黑水蒸发了不少，露出里面木头的躯体。“这也是木偶！”林嫚砚惊呼，“木偶师把失踪的村民做成木偶，沉在水里用邪术操控！”
“他娘的，这老不死的，也太不是东西了！”李大叔抡起柴刀就冲了上去，“俺劈了你的破烂玩意儿！”柴刀砍在黑影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黑影晃了晃，竟毫发无损，反而伸手抓住了李大叔的胳膊，冰冷的触感让李大叔瞬间僵住。
“快放手！”林嫚砚用血玉红光照射黑影的手臂，黑影吃痛松开手，李大叔趁机后退，胳膊上已经留下了黑色的手印，像是被墨水染过一样，还在隐隐作痛。
“这邪祟沾不得，碰到就会被邪气侵体！”清云道长赶紧拿出符水给李大叔擦拭，“大家小心，别被黑水溅到。”他一边说着，一边挥舞桃木剑和黑影缠斗，黄符一张接一张地打在黑影身上，却只能暂时压制它，无法彻底消灭。
林嫚砚发现黑影的动作虽然灵活，却始终在黑水范围内活动，似乎离不开这邪水。她灵机一动，对众人喊道：“把它引到干地上！”说着用血玉红光引诱黑影，一步步往岸边退去。黑影果然上钩，嘶吼着追了上来，刚踏上干燥的地面，动作就明显变得迟缓。
“就是现在！”清云道长抓住机会，桃木剑直指黑影胸口，黄符贴在剑身上，金光一闪，桃木剑刺穿了黑影的身体。黑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化为黑水，渗入地下，只留下一堆黑色的线，在阳光下很快变成了灰烬。
众人都松了口气，李大叔看着自己胳膊上的黑印，心有余悸地说：“这玩意儿也太邪乎了，沾一下就留印子，要是被抓到还不得把俺也变成这鬼样子？”
“这黑印得赶紧处理，不然会被邪气侵体。”清云道长拿出特制的符水给他擦拭，“幸好我们发现得早，要是再晚点，邪气入体就麻烦了。”
符水擦过黑印，发出“滋滋”的声响，黑印渐渐变淡，却没有完全消失，留下淡淡的痕迹。
休息片刻后，众人继续往上走，越靠近双龙泉，溪水的颜色越深，已经变成了墨汁般的黑色，水面上的气泡越来越大，咕嘟咕嘟地冒着，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钻出来。周围的树木也变得枯萎发黄，树叶上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粉末，一碰就簌簌掉落。
“快到了，前面那个山坳就是双龙泉的源头。”清云道长指着前方，那里隐约能看到雾气缭绕，与别处不同的是，这雾气也是黑色的，散发着浓郁的腥气。血玉在林嫚砚怀里剧烈发烫，红光前所未有的明亮，显然源头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刚走进山坳，众人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原本应该清澈见底的泉眼，此刻被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堵住了，石头上刻满了诡异的符咒，黑色的液体正从符咒的缝隙中渗出，流入溪水中。石头周围插着八根木桩，木桩上绑着黑色的线，线的另一端没入水中，水面上漂浮着八个人偶，正是那些失踪的村民。
“这是聚阴阵！”清云道长脸色大变，“用八具人偶对应八卦方位，再用刻满邪符的黑石堵住泉眼，把灵气变成邪气，这木偶师是想彻底污染整个双龙溪！”
他指着那块黑石，“那石头是老鹰嘴山的玄铁石，本身就吸纳阴气，被刻上邪符后更是成了聚阴的核心。”
林嫚砚注意到黑石上的符咒隐隐在发光，与血玉上的纹路有种诡异的呼应。血玉在她掌心跳动，红光直指黑石中央，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她刚想走近看看，黑石突然震动起来，周围的水面翻涌得更加厉害，八个人偶同时睁开眼睛，黑琉璃珠子般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不好！阵法被惊动了！”清云道长赶紧拿出桃木剑，“林姑娘小心，这些人偶被阵法加持，比刚才的水祟厉害得多！”话音刚落，八个人偶就从水面站了起来，身上的黑线绷得笔直，朝着他们围拢过来。
李大叔和民团成员赶紧举起武器，却被清云道长拦住：“别硬拼！这些人偶被阵法连着，毁了一个还有七个，得先破阵！”他看向林嫚砚，“林姑娘，血玉能克制邪祟，能不能试试破坏那块黑石？”
林嫚砚点点头，血玉红光凝聚成一点，直指黑石中央。红光接触到黑石的瞬间，黑石上的符咒发出刺眼的黑光，与红光碰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石剧烈震动起来，周围的地面开始摇晃，像是要发生地震。
“有用！再加把劲！”清云道长一边用符咒抵挡人偶的攻击，一边给林嫚砚鼓劲。林嫚砚咬紧牙关，将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血玉上，红光越来越亮，渐渐压制住了黑石的黑光。
就在这时，黑石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露出一块红色的石头碎片，正是本命人偶胸口的那块红石头！
“原来最后一块碎片在这里！”林嫚砚又惊又喜，血玉似乎也感应到了碎片的存在，红光暴涨，将黑石完全笼罩。
红石头碎片在红光中发出明亮的光芒，从黑石中挣脱出来，朝着血玉飞来，在接触到血玉的瞬间融入其中。
随着最后一块碎片的融入，血玉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红光如同潮水般涌向四周，黑石上的邪符在红光中纷纷消散，黑石渐渐变得透明，最后“砰”的一声碎裂开来。
堵住泉眼的黑石被破坏，清澈的泉水立刻从泉眼中涌出，冲刷着黑色的溪水，那些黑色的液体遇到清水，很快就消散了。
八个人偶失去了阵法的加持，动作变得迟缓，身上的黑线纷纷断裂，一个个倒在水中，被清水冲刷后，渐渐显露出木头的本色。
水面上的黑影也随之消失，溪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成了！泉眼通了！”李大叔激动地欢呼起来，捧起一把清水就想喝，却被清云道长拦住。
“等等，还不确定有没有残留的邪气。”道长拿出符纸放在水面上，符纸安然无恙，没有燃烧也没有变黑。他这才松了口气，“可以了，邪气被血玉净化了。”
林嫚砚看着清澈的泉水，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刚想说话，却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肩膀的伤口传来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血玉的光芒也暗淡下去，显然连续使用让它消耗了太多能量。
“嫚丫头，你没事吧？”李大叔赶紧扶住她，“你流了不少血，快歇歇。”
林嫚砚摇摇头，从背包里拿出水壶，装满清澈的泉水：“我们快回去，陈怀夏还等着泉水救命呢。”
众人不敢耽搁，赶紧往回走。清澈的泉水顺着溪流往下流，所过之处，黑色的溪水纷纷变清，枯萎的树木也似乎恢复了些生机。
林嫚砚捧着水壶，心里充满了希望，仿佛已经看到陈怀夏痊愈的样子。
快到山洞时，林嫚砚突然感觉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连鸟叫声都没有。血玉在她怀里微微发烫，发出微弱的红光，指向山洞的方向。
她心里一紧，加快脚步跑向山洞，洞口的草药和符咒都完好无损，可山洞里却没有任何声音。
“陈怀夏？”林嫚砚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冲进山洞一看，顿时如遭雷击，山洞里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残留着几道黑色的线，担架孤零零地放在那里，陈怀夏不见了！
“这咋回事？刚才还在这儿呢！”李大叔也急了，四处查看，“洞口的符咒没破，他不可能自己走出去啊！”
林嫚砚的心沉到了谷底，她注意到地上的黑线通向山洞深处的阴影处，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洞口，显然陈怀夏是被什么东西从这里带走了。
她捡起地上的一根黑线，这线和木偶师的黑线一模一样，却又带着一丝不同的气息，更加阴冷，更加邪恶。
血玉在她掌心剧烈跳动，红光指向山洞深处的小洞口，洞口的阴影中隐约有一双眼睛在闪烁，不是黑琉璃珠子，而是真正的眼睛，充满了怨毒和贪婪，正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水壶，盯着那壶能净化邪祟的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