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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科幻小说 > 梦里花落知多少重生纪 > 第6章 下一站名为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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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了,那些被卷上夜空的便签纸并未飞远,而是像疲惫的鸟群,纷纷扬扬地落回了地面。

林岚站在空无一人的公交站台下,伸出手,一片纸屑恰好落在她的掌心。

上面是陌生的笔迹,写着:“奶奶,我学会做你最拿手的红烧肉了,可惜你吃不到了。”

她握紧纸片,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

后视镜里姐姐的微笑,那温柔点头的模样,仿佛是十年前那个午后,她数学考砸了,林晚就是这样笑着对她说:“没关系,下次努力就好。”可下次再也没有来。

那不是幻觉,林岚很清楚,那是记忆本身在对她说话。

她没有立刻回家,而是沿着深夜空旷的街道慢慢走着。

城市里那些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角落,此刻似乎都有了生命。

在几公里外的市立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刚刚响过。

陆叙正在做最后的检查,逐一关闭阅读区的灯光。

当他走到三楼靠窗的位置时,停下了脚步。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趴在桌上,面前摊着一本厚重的《星空图谱》,她身前的阅读灯散发着比别处更温暖的光芒。

灯光下,书页的边缘浮现出一行模糊的、几乎透明的批注:质能公式E=mc2。

女孩的父亲走过来,小声说:“星星,该回家了。”

女孩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爸爸,外公刚才陪我看书了。他又把那个最难的公式写了一遍,这次我好像看懂了。”

男人一愣,随即眼眶泛红,他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又抬手触碰了一下那盏温热的灯,仿佛在触摸一个逝去的灵魂。

陆叙站在阴影里,静静看着这一切。

他创造了这些“会说话的灯”,不是为了复活谁,只是想证明,思想和爱,可以比肉体存在得更久。

只要还有人凝视着同样的书页,那些孤独的思考就不会彻底消失。

同一片夜空下,城市的另一端,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顾小北的“记忆基建基金会”选址在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这里阴冷、偏僻,甚至连手机信号都没有。

入口处,他亲手写下的木牌格外醒目:“这里不提供wiFi,只提供倾听。”

防空洞被改造成了一个极简的朗读厅,只有一束追光灯打在中央的麦克风上,周围是几十张冰冷的折叠椅。

开业第一晚,这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访客——一个叫李素芬的老太太。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打了好几层补丁的布袋。

顾小北给她倒了杯热水,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第一排的角落里。

李素芬没有讲述什么惊天动地的历史,也没有控诉任何不公。

她从布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泛黄的、几乎要碎掉的纸,走到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念道:

“墙角的野草,

探出了头。

没有人给它浇水,

它就看着石头。”

念完,她停顿了许久,像是在等待什么回应。

空旷的防空洞里只有她微微的喘息声和水滴从岩壁渗落的滴答声。

“没了?”顾小北轻声问。

“没了。”李素芬点点头,郑重地将那张纸叠好,放回布袋,“这是我丈夫写的。他不是诗人,只是个砌墙的工人。当年,这张纸条被人从他口袋里搜出来,说他思想有问题。后来……他就再也没回来。这首诗,只有我听过。今天,我想让它被第二个人听到。”

她对着顾小北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蹒跚地走出了防空洞。

顾小北没有动,他只是坐在黑暗里,反复回味着那首短得不像话的小诗。

他意识到,他要为之奋斗的,不是那些宏大的历史叙事,而正是这些被埋在石头下的、倔强探头的野草。

与这些致力于建立新记忆载体的人不同,姚姗姗选择了一种更原始的方式。

她成了一个游魂般的街头采访者,背着一台老旧的录音机,穿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她不去采访专家学者,也不追逐热点新闻,她的录音对象,是那些“没有资格上新闻”的人。

今晚,她在夜市的烧烤摊前,录下了一个摊主的故事。

那不是关于创业的艰辛,而是关于他如何调配一碗秘制酱料。

“我爸传下来的,他说,花椒要炒干了再磨,辣椒要用三种不同的混合,这样才有层次感。他走了五年了,但每天我闻到这个味儿,就觉得他还在旁边盯着我,生怕我偷懒少放一勺料。”

旁边吃串的年轻人好奇地问她:“大姐,你录这些有啥用啊?能上电视吗?”

姚姗姗摇摇头,按下了停止键。

她看着录音机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心中默念:“以前我亲手删掉了一万条记录,现在,我只想知道,一条能活多久。”她不需要答案,她只需要这个寻找答案的过程。

林岚回到“名字回家”运动的临时办公室时,已是深夜。

那是一间租来的小仓库,里面灯火通明,十几个志愿者正兴奋地整理着今天回收的车票。

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咖啡混合的味道,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岚姐,你快看!”一个年轻的志愿者指着堆积如山的几个大纸箱,激动地说,“初步统计,超过两千张!第一天就这么成功,我们做到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林岚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

她走过去,随手从箱子里抓起一把车票。

那些形态各异的纸片,承载着沉甸甸的思念。

有的字迹工整,有的歪歪扭扭,有的甚至被泪水浸得模糊不清。

“妈妈,我现在每天都有吃鸡蛋。”

“爷爷,我终于考上你当年没能去上的大学了。”

“弟弟,对不起。”

每一张车票背后,都是一个被强行中断的故事。

林岚觉得,自己和这些素不相识的志愿者们,正在做的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场温柔的战争,对抗的是那个名叫“遗忘”的敌人。

她正沉浸在这份巨大的成就感中,负责分类的一个叫小张的志愿者却皱着眉走了过来。

他是个很细心的男孩,平时话不多。

“岚姐,你来看一下这几摞。”他指着桌角单独分出来的一叠车票,小声说,“这些有点奇怪。”

林岚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上面写着:“爸爸,我想你了。”字迹很普通,情感也很真挚,看不出什么问题。

“怎么了?”她问。

“不是内容。”小张拿起两张不同的车票递给她,“你摸摸看。我们收上来的大部分车票,纸质都有些旧,软,有折痕。但这一大摞,大概有几百张,纸质都特别硬,跟新的一样。而且你看,”他将车票的边缘对准灯光,“它们的撕口,都太平整了,像是用尺子比着裁下来的。”

林岚接过那两张车票,一张是正常的,柔软、陈旧,带着被人攥在手心里的温度;另一张却挺括、光滑,甚至还有淡淡的油墨味,冰冷得像一件工业制品。

她的笑容慢慢凝固在了脸上。

她低头看向那几百张整整齐齐、崭新挺括的车票,又抬头望向仓库里那几大箱承载着滚烫思念的“成果”,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