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之上，玄黄雾气翻涌如沸，石砖缝隙里凝结的血珠被震得簌簌滚落，在青灰色石面上洇出暗红的水痕。玄机子的神魂被金链捆作一团，却仍似活物般扭曲挣扎，每一寸黑雾里都翻涌着怨毒的尖啸。那虚影巨灵本是他以灵枢符印凝出的法相，此刻竟也仰起如山的头颅，喉间滚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这嘶吼里混着千万被灵枢网抽干生机的修士残魂，像极了九幽地狱里的鬼哭。
黑雾在巨灵周身疯狂旋转，竟凝出九道劫雷！雷身青黑交缠，纹路与灵枢符印上的诡纹分毫不差，蛇信般的电芒嘶嘶作响，带着腐骨蚀魂的阴毒气息，直劈向对面立着的金身法相。
“逆我者，当受此劫！”玄机子的声音混着雷鸣炸响，震得祭坛边缘的万灵灯盏剧烈摇晃，灯芯上那些若隐若现的名字几乎要被震散。最前排的石砖“咔嚓”裂开数道纹路，碎石飞溅，有一块正擦过烛九溟的耳垂，在他颈侧划出细血痕。
烛九溟的金身法相足有十丈高下，周身金纹如活过来的灵蛇翻涌，额间圣骨金印灼灼发亮。面对劈来的劫雷，他不退反迎，法相巨手成拳，竟要硬接这九道由玄黄意志伪化的劫数。第一记劫雷劈在左肩，金纹瞬间灼出焦黑的裂痕，法相皮肤绽开寸许长的血口，金红的血珠顺着手臂滴落，在半空凝成细小的金珠，“叮叮”砸在石砖上。
“这是灵枢符印的劫？”烛九溟抹去嘴角渗出的血沫，金纹在他眼底翻涌如潮，“那第二记，便让你看看护生之道的力！”第二记劫雷轰然砸下，目标正是他心口处的“护生”血纹——那是百年前无垢道君以残魂刻在他神魂里的道印。劫雷触及血纹的刹那，血光骤然暴涨，竟将雷身托住三寸！胸骨发出脆响，却未断半寸，反震之力震得他法相周身金纹剧烈震颤，连背后的盘古脊骨碎片都在识海嗡嗡作响。
“真正的劫，是你把众生困在灵枢网里当灯油！”烛九溟踏前一步，法相脚下的石砖尽皆碎裂，“是你用符印锁了剑骨、烧了妖魂、断了生念——这劫，该由你受！”
话音未落，第三记劫雷已至！这一记比前两记更急，电芒里甚至裹着数道灵枢符印的残片，若被劈中，神魂都要被符印啃噬。谁料烛九溟竟弃了金身法相，法相在他身后轰然消散，露出下方染血的青衫身影。他仰头望向劫雷，喉间溢出一声清啸，赤金火焰自眉心圣骨窜出，顺着经脉钻入血肉——那是离焰上仙以涅盘火淬过的圣骨之火！
劫雷劈下的瞬间，赤金火焰裹着他的双臂腾起，将雷身灼成青烟。可代价是他双臂皮肤尽皆焦黑，连骨骼都透出暗红的血色，焦肉的气味混着金焰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他咬着牙，指节因剧痛而发白，却仍死死盯着玄机子的神魂：“你以为金身是护，却不知凡躯才是——”
“看剑！”一道赤焰裹着寒芒破空而来。离焰手持断穹剑，发间金环震得叮当作响，涅盘火在剑刃上凝成赤金火舌，正劈向第四记劫雷。剑火相击，爆出刺目强光，劫雷被劈作两截，断成两段的雷身坠地，在石砖上炸出两个深坑。离焰的发梢被雷火烧焦几缕，却反手擦了擦剑刃上的黑灰：“灵枢符印的雷，也不过如此。”
第五记劫雷刚凝形，断穹子的身影已如鬼魅般闪至。他腰间悬着的七柄剑器同时出鞘，剑鸣声里带着三百年前斩灵枢的锐气。“当！”他挥剑横斩，剑身与劫雷相撞，剑骨上那道自三百年前便存在的裂纹突然迸开，金红的血珠顺着剑脊渗出，在半空凝成“护道”二字——那是剑修以命刻下的道！劫雷被这二字震得粉碎，断穹子的虎口崩裂，鲜血滴在剑刃上，却笑出了声：“三百年了，这剑，终于能再护一次道。”
祭坛下方，苏婉儿跪在满地残魂中间。她素白的裙角染满血污，手中还攥着半瓶还魂丹——这是她耗尽三百年修为炼出的最后丹药。“去！”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丹瓶上，最后七粒丹药如星子般飞散。丹药触及残魂的刹那，三十余道半透明的身影骤然凝实，他们望着自己的躯体，眼中有泪，有恨，更有不甘被吞噬的执念。“我们助你！”最前的青衫修士大喝一声，三十余道残魂化作金链，缠上第六记劫雷。劫雷本要劈向烛九溟心口，却被金链生生拽得偏了三寸，擦着他左肩劈入石砖，炸起漫天碎石。
“好！”烛九溟望着同伴们染血的身影，喉间发出一声长笑。他伸手按住眉心圣骨，那里正与识海深处的盘古脊骨碎片共鸣，金纹如活物般钻入每寸经脉，在他周身织成金红的光网。“圣血焚天禁术，启！”他暴喝声中，周身腾起赤金血雾——那是燃烧全身气血的禁法，连神魂都泛起血色，仿佛要将这具躯体连皮带骨燃成灰烬。
识海里，圣骨与盘古脊骨碎片相撞，溅出万千金芒。金纹顺着经脉钻入他的双眼、双耳，最后在头顶凝成半座虚影——那是“圣骨天道”！金光如银河倾泻，将祭坛上的万灵灯尽皆照亮。原本昏暗的灯芯突然明如星子，“林小满”“铁战”“青锋”……这些被灵枢网抽干生机的名字逐一浮现，在金雾中连成星河，每颗星子都在轻轻震颤，似在回应烛九溟燃烧的神魂。
“你疯了！”玄机子的神魂终于露出恐惧，黑雾里的扭曲动作慢了下来，“这禁术会烧尽你的神魂！”
“烧尽又如何？”烛九溟血手攥紧捆着玄机子的金链，将那团黑雾拽至面前。他的眼白尽赤，金血顺着下颌滴落，在石砖上溅出细碎的金点，“当年圣体道君以十万血肉筑壁垒，无垢残魂以残生刻‘护生’，断穹子以剑骨抗灵枢三百年，离焰以涅盘火焚黑纹——他们的神魂，哪一个不是为了众生而燃？我这区区一命，换得玄黄界万灵自由，值了！”
圣骨天道的金光骤然暴涨，如实质般裹住虚影巨灵。玄机子的嘶吼渐弱，他周身的灵枢符印在金光中片片崩解，发出瓷器碎裂般的脆响。“不……这不是天道……”他的声音里再无之前的狂傲，只剩惊恐与不甘，“灵枢网才是……”
“天道？”烛九溟仰头望向天际翻涌的玄黄潮汐。那潮汐本是玄机子用灵枢符印捏造的“天道”之象，此刻却在金光中翻涌得愈发剧烈，似要将这伪天道彻底撕碎。他金血滴落的轨迹在石砖上连成“护生”二字，每一笔都闪着灼目的光，“真正的天道，不是你用灵枢符印捏出来的囚笼，是每个生魂都能说‘我要活’，每柄剑都能喊‘宁折不弯’，每簇妖火都能烧尽黑纹——众生自由，才是玄黄界的道！”
话音未落，圣骨天道的金光如利剑穿透虚影巨灵。玄机子的神魂发出刺耳的尖啸，黑雾被金光灼成点点黑灰，如残蝶般消散在金雾中。祭坛上，万灵灯的灯芯突然齐明，那光芒比之前亮了十倍不止，映得“护生”二字愈发灼目，连石砖上的血痕都被染成了金色。
远处，玄黄意志的金雾缓缓降下。那金雾本是玄机子用来吞噬众生的凶器，此刻却如温顺的灵兽，裹住祭坛旁半座刻满名字的石碑——那是百年来被灵枢网吞噬的修士名录。金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心跳声，轻的像婴儿初啼，重的似战鼓轰鸣，每一声都在宣告：玄黄界的生灵，终于挣脱了吃人的“天道”。
烛九溟望着这一幕，嘴角溢出鲜血，却笑了。他的神魂已如风中残烛，可眼底的金芒未灭——因为他知道，这金芒会随着万灵的自由，永远在玄黄界的天空闪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