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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的震动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京城的每一个角落。贡院悬尸案的真相,连同那牵扯出的惊天科举舞弊窝案,以及吏部侍郎、翰林学士等一众高官的落马,成为了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最炙手可热的谈资。而在这纷繁的议论中,一个名字被反复提及,带着惊叹、敬畏,乃至一丝难以置信——陆清然。

起初,只是大理寺内部,那些曾亲眼见证她以“蛆虫断时”、用“微观神镜”勘验墨迹的官员和差役,在私下交谈中,带着由衷的叹服,尊称一声“陆先生”。这称呼,不再带有任何戏谑或试探,而是纯粹基于对其鬼神莫测之能的敬佩。

很快,这声“陆先生”如同长了翅膀,飞出了大理寺的高墙。

刑部衙门内,几位与顾临风交好的官员聚在一起,谈及此事,无不唏嘘。

“真是想不到……若非那位陆顾问,不,是陆先生!若非她明察秋毫,仅凭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嫁祸,赵明怕是早已含冤莫白,真凶逍遥,而那舞弊巨网更不知要隐藏到何时!”一位郎中抚须感慨,眼中满是激赏。

“是啊,蛆虫断案,闻所未闻!显微镜下,墨迹分明!此等手段,堪称神乎其技!顾临风这次,真是为朝廷举荐了一位奇才!”另一人接口道,语气中再无半分因陆清然性别或过往而产生的轻视。

“陆先生……当得起这一声‘先生’!”众人纷纷点头附和。在这掌握刑狱的衙门里,能力是唯一的通行证。陆清然用她无可辩驳的专业,赢得了这些苛刻同行的真正尊重。

就连都察院那些向来以挑剔闻名的御史们,在私下议论时,也不得不承认:“大理寺那位女顾问,于此案确有大功。其心细如发,其技近于道,能于微末处见真章,破此迷局,令人……叹服。”虽然依旧恪守着礼法规制,未曾公然称赞,但那一声默认的“陆先生”,已然表明了态度。

而在士林学子之中,陆清然的名字更是引发了截然不同的反响。

最初,对于一位女子介入科举大案,甚至左右了案件的走向,许多恪守“男女有别”、“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学子是抵触乃至愤慨的。但随着真相一步步揭露,尤其是赵明冤屈得雪,李瑾沉冤得雪,而真正玷污科举的蠹虫被揪出,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国子监的讲堂外,在各大书院的斋舍中,学子们争相议论:

“若非陆先生,赵明兄岂不冤沉海底?我辈寒窗苦读,所求不过一个‘公’字!陆先生此举,正是扞卫了我等心中之‘公’!”一位与赵明相熟的寒门学子激动地说道。

“不错!管她是男是女,能还世间清白,能斩除奸邪,便是值得敬重!那‘蛆虫断时’之法,虽听来惊世骇俗,细想却蕴含至理!格物致知,不外如是!”另一位较为开明的学子高声附和。

“陆先生……能以女子之身,行此丈夫之事,破此惊天迷局,其智其勇,令人心折!”越来越多的学子开始接受并使用了这个尊称。陆清然的存在,仿佛在他们固有的世界观里,凿开了一道新的缝隙,让他们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才能与智慧,可以超越性别的界限。

当然,亦有那等迂腐固执之辈,私下里仍以“牝鸡司晨”、“妖妃”等污名相称,但在汹涌的舆论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这等杂音已显得微弱而可笑。

就连市井百姓,虽不明桉情细节,却也通过说书人绘声绘色的讲述,知晓了一位大理寺的女官,如何用奇术破获了贡院鬼魂索命(悬尸桉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奇桉,揪出了隐藏的坏官。他们或许不懂什么显微镜、法医昆虫学,但他们懂得善恶有报,懂得清官廉吏值得尊敬。于是,“陆先生”这个名号,在民间也渐渐流传开来,带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这一日,陆清然因需核查一桩旧案卷宗,前往翰林院藏书阁。当她身着那身已然被京城官场熟知的靛青官袍,穿过翰林院那充满书香与肃穆气息的庭院时,原本各自忙碌、或低声交谈的翰林编修、庶吉士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目光复杂地投向她。

有好奇,有审视,有难以掩饰的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悄然滋生的敬畏。

一位年迈的翰林侍读,原本正与同僚争论某篇经义的注解,看到陆清然走过,竟下意识地停下了争论,微微颔首示意。他身旁那位素来心高气傲的年轻编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目送着她的背影,低声对同伴叹道:“这便是那位……陆先生?果然……气度不凡。”

陆清然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觉,依旧步履从容,神情平静。她径直走向藏书阁,与值守的官吏交接文书。那官吏显然也认出了她,态度异常恭敬,甚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迅速为她办理好手续,亲自引她前往所需卷宗所在之处。

“陆先生,请随下官这边来。”

听着这自然而然的尊称,陆清然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她明白,“陆先生”这三个字,已不再仅仅是顾临风等人基于合作的客气,也不再是大理寺内部对其能力的认可。它已然成为一种符号,象征着智慧、公正,以及一种打破陈规、以专业能力立足的强大力量。它真正地响彻了京城,在这座权力与舆论交织的都城中,为她赢得了一席之地。

然而,站得越高,风越大。她清晰地知道,这赫赫声名的背后,是无数双更加锐利、也更加危险的眼睛。科举舞弊案牵扯出的庞大利益集团绝不会善罢甘休,朝堂之上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但,那又如何?

她抚平官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迈步走入藏书阁深邃的门廊。阴影笼罩而来,却无法湮没她眼中那簇自穿越以来便从未熄灭的、追求真相与公正的火焰。

“陆先生”之路,方才启程。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她手中的证据,脑中的知识,便是她最锋利的剑,最坚固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