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神情凝重,念州城与幽州城素无交情,甚少往来,双喜所言他倒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众人口中的天煞孤星,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唏嘘之余,多了点悲凉。
“那夜昙墨自幼丧母,想来他的父亲是将对失去爱人的悲痛全部转化成了对这个新生儿到来的怨恨。生父厌弃,众人排挤,生前从未感受过一丝这世间的冷暖,稚儿何辜,他有什么罪呢?一个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人欺凌却无动于衷冷血无情的父亲,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众人口中作恶多端之人,当真是十恶不赦吗?”
君亦眼神迷离,带了几分恍惚。
“主子是在说谁?那位已死的夜家少主吗?”
“...”
长久的沉默,君亦自己也不知道这句话他究竟何指。
世人总是以带色的眼光去看待和评判旁人,人云亦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没有经历过那位夜昙墨所经历的事情,更没有走过他走的路,无法感同身受。只是阳光正好,风华正茂的年龄,却落得如此下场,着实惋惜。
“还有吗?”
“嗯?什么?”双喜一愣。
“有没有关于夜沛槐的?比如他生过什么病之类的...”
“这倒没有听说,不过,早年间幽州城城主曾遍寻名医,不知是为何人所求。也没听说府上谁人生了重病之类的,很是隐秘。再后来便听说,曾响彻江湖的西北蛮荒鬼医成了夜府的座上宾,身受器重,其身份在夜府犹如一个正经主子那般高贵。”
“如此看来,当年那个身患重病的人便是夜沛槐了,而他的病,应该是那位鬼医所治。告诉我们的人,从夜沛槐身上入手,此人或与那些被割头取血的男尸有关。”君亦心中有了一个相当大胆又不可思议的想法,只因这世上从没有不进食便可以活下来的人,除非他吃的和正常人不一样!
“主子这是相信苏姑娘所言了?青槐城里被害的那几人当真不是星麓教魔头所为?”
君亦一怔,嘴硬道:“我何时说过此话!就算这两起非他所为,可念州城内那些枉死的百姓也是被他所害。两者作案手法雷同,绝非巧合。看来咱们这位聂城主和魔教魔头还真有点什么关系,此事既已危害到了我念州城,断没有撒手不管的道理。不管他背后之人是谁,我都要将其揪出铲除,给那些枉死的冤魂一个交代!”
“此事不宜过分显露,对外我们的矛头且还先放在星麓教,暗查夜沛槐之事要做的隐秘些。”
“是,主子放心,属下遵命。”
如今与夜沛槐的矛盾一激即化,不强留阿陌在自己身边,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种保护。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早晚毁你手里!”聂青槐在房内雷霆暴怒,夜沛槐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在青槐城内你敢对他下手,你以为他草包一个想不到是你干的吗?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什么人都敢动!”
夜沛槐抬眸,不服气的从地上爬起。
“舅舅真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一个即将城灭家亡的少主有什么好忌惮的!莫说伤了他,槐儿原是奔着要他命去的!若不是他命大,这会儿早就暴尸荒野了!”
“混账!”一声清脆的耳光打在夜沛槐的脸上,伴随着一声咣当落地。
终日长在夜沛槐脸上的那个面具掉了!
聂青槐有些怔愣,脸上带着几分愧意,垂眼看着那只还在颤抖的手,慌忙收了回去。
一旁的老坛目瞪口呆,半张着嘴半天没合上,那双浑浊的眼球里盛满了恐惧和震惊。
顺着老坛的目光,只见夜沛槐半垂着头,有些始料未及的不知所措。
“舅舅...您打我?您竟然为了那个杂碎打了槐儿?”两行泪水像过山车似的从眼眶里流了下来,从他伤心的语气推断,他看向聂青槐时的眼神应该是哀怨失落的。
为何要这样说?
那是因为抬起来的那张脸根本就不算一张完整的脸,五官只剩眼睛和耳朵还是完整的,其他部位要么被毁的面目全非,要么和相邻的其他器官合二为一,完全分不出谁是谁。即便是鬼医,也无法复原当年他被山中野兽疯狂啃食所留下的重创。这张脸扭曲可怖,令人作呕,实在没有半点人样。如此才是夜沛槐终日带着面具不敢示人的真实原因,以他的个性,旁人看他但凡流露出半点异样,他定会当场先剜了那人的双眼,再将他碎尸万段。只是这么一张...鬼玩意儿,就连他的亲生母亲聂金花和他说话时也会不由自主的转移视线尽量避开,嫌弃之意暴露无遗。即便杀尽天下人又有何意义,久而久之,这面具他再也不可能摘下了。
今日,被聂青槐无意打落,显然夜沛槐还沉浸在被一向视他如子宠他护他的舅舅训斥掌掴的悲痛中没有醒来。直到旁边老坛发出了一声类似干呕的声音,他这才反应过来,失了魂一般趴在地上将面具捡起,胡乱的盖在脸上。
聂青槐瞟了一眼老坛,只见他呆愣片刻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再也没敢抬起眼来。
聂青槐这才将视线从老坛身上移开,走到夜沛槐身边弯腰下来,抬手抚慰浑身颤抖的人:“槐儿,是舅舅不对,舅舅不该打你。”
“舅舅!舅舅...”地上的人突然扑通一声扎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年过花甲的聂青槐险些被他撞得人仰马翻四脚朝天。
一老一少搂抱着侧翻在地实在是辣眼睛,还是老坛看不下去,将他们扶了起来。
“老爷您没事吧?”
聂青槐揉着尾巴骨,皱眉摆了摆手。
夜沛槐还在嘤嘤啜泣,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抽动着双肩。
“槐公子,您莫要怪老爷,老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槐公子和夫人呐!”老坛口中的夫人,指的便是夜沛槐的生母聂青槐的亲妹妹聂金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