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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曾文正公书札卷一(二)

答黄麓溪 道光二十六年

接连收到两封来信,一直未能回复,怠慢疏懒的过错,实在无可推诿。素来承蒙您明察,定能予以宽宥。遥想您近来起居安适,政事顺遂如意,欣慰之至。

苏州官场是官员云集之地,以我所闻所见,大抵铺张挥霍者反得美名,谨慎自持者却沉沦闲职;行事泼辣者如鹏鸟高飞,待人宽厚者似尺蠖屈伏;热衷标榜者互相引荐提携,专心务实者独守清冷寂寞。以这三条标准来衡量兄长您,似乎都不甚契合。然而君子处世之道,本不该汲汲追求名望,关键在于在处理公务律例时,若能真正做到反复历练、久经历练,那么时日稍长,终究会被同僚推重,受上官赏识。

我对兄长有一句忠告,望您在今后数年间身体力行,这就是耐字诀。若不被上司器重,要以忍耐冷遇为首要;倘若俸禄不时窘迫,要以耐受清苦为首要;听候差遣不胜其烦,人际应酬不胜其扰,要以忍耐劳碌为首要;同侪中有人倚仗声气获得好处,后进者靠着请托取得荣显,要以忍耐闲淡为首要。安守本分竭尽全力,澹泊宁静仿佛无所希求,如此不出二年,必定会获得上司与同僚的敬重认可。

在这两年期间,要全力研究缉捕盗匪的方法,以及催征赋税的策略。这两件事在江南地区尤为紧迫重要。一旦到任履职,就能从容不迫地妥善处理。旁人见你如此坚忍,又见你这般有所作为,即便想不让你彰显才华,又怎么可能呢?来信中你过于谦退,对自身期许颇高,因此我特意将这些看似迂阔的言辞向你呈报,不知你认为是否在理?

为兄居官情形如旧,实在没有起色。去年所患癣疾,近来已好了九成,只是病根未除,终究担心再度发作。翰林若不得外放差遣,其清苦境况恐怕更甚于地方官员,但为兄丝毫不敢萌生非分之想。以眼下处境而论,早已是愧对过分的恩遇了,又怎敢再存妄求之念?

与洪琴西 道光二十六年十一月初

自从违离声容笑貌,不觉已历时月,其间多所思念少有停歇,料想足下心境亦与我相同。足下年纪虽轻而志向宏远,气质清朗而操行峻洁。自初相遇时,刘君便屡次向我提及足下。其后相见愈频,细察足下所求之道,皆是古人汲汲追寻,而愚日夜忧惧未能企及的境界。足下真可谓令我敬畏的良友啊!是故分别后怀想日深,晨起时沉思不已,入夜后犹自思虑难眠。

我所思者,是念及足下见识闳远,以如此才德文章,何事不可成就;我所虑者,是担忧足下身处僻壤,既无师友相伴,进取时无人慰藉,退守时无人规诫,遇歧路无人指引,生疑惑无书可考。足下这般治学,要想不经曲折而自然通达圣贤之道,恐是难以预期之事。因此每当忆及足下,便不由生出相知相惜之情。

今闻刘君将于明年春日南归,再三恳切相托,嘱我与足下结伴共居同学,刘君已然应允此事,足下可立即整理行装随他修习。刘君治学之道,远承朱子遗风,近效顾氏门径,以义理为旨归而稽考于实际事功,不尚空谈,不逐虚名,当世同侪之中,恐少有人能与之比肩。

此番归乡,刘君意在耕读传家,侍奉双亲友爱兄弟以为家族表率乡里楷模,此志甚为宏大。随行载有典籍二三十箱,诸子百家学说无不得备。足下若欲博览群书周观万象,无须另觅他处。望君深思再三,切莫迟疑不决。昔年石徂徕师从孙泰山,汤文正师事孙夏峰,皆是在功成名就之后,谦退自居于弟子之列,贤者的胸怀气度,实远超常人万倍。在下的浅见,不仅对足下寄予厚望,亦欲使刘君获得教学相长之益。这番诚挚心意,惟愿同道之人深加体察。

此前相见时曾谈及钱大昕先生《潜研堂文集》中收录尊府先祖文惠公与文敏公的年谱。刘君藏有此书,可向其借阅。若能翻刻谱牒,分赠族人,传扬先德,激励后学,实为子孙辈应尽之责。愿君奋勉躬行,及时担当此任。

答欧阳功甫 道光二十七年

收到您春日惠赐的书信及诗作,蒙您厚意相待且立意高远,实非鄙陋如我所能承当。然而对于足下教导我的深情厚谊,不敢不恭敬领受。我天资愚钝,常需依靠友人相助以求自强,因此平生对待友谊始终谨慎。常自恐持德不广,心胸狭窄而难以吸纳天下善言,故而不敢以单一标准苛求他人。

即便他人仅有微末长处点滴善言,只要对我有所裨益,无不全心汲取以助自我进益;若有直言谏诤呈于面前,即便未必全然符合我意,也必定深铭其心,深知这般规劝较之世人浮泛相交的情谊更为珍贵。

去年秋季与二陈兄弟相晤,交谈辩论中观点不合之处十有六七,然而内心深重其人品学识,认定他们是当世真正的豪杰之士。其见解虽未必全然合乎圣道,但其中独到的心得体会,远非世俗儒生拾人牙慧的学问所能企及;所持论点虽未必完全精纯,但其所指摘的问题切中要害,足以纠正我的不足之处。至于彼此性情志趣的相互契合,则另有一番难以言传的投合。

分别之后仍时时思念,深感这等人物实为朋友中不可或缺的良朋,断不敢掺杂丝毫门户之见。我平素用以自勉而尚可自信的,大致如此。

现拜读来信,其中关于把握主旨而不划分界限的见解,恰好与我心念相契,因而特述此心曲以回应您的美意。况且足下正值年少而见识已至此境,其见解确有超凡之处,故欣然以此相告。

人才的优劣高低,取决于他的志向趣味。卑下者墨守流俗鄙陋的规范,日渐沉沦于污浊低贱;高尚者仰慕前贤辉煌的典范,日益趋向光明崇高。贤愚智拙便由此区分。您能够慷慨忧心于俗学的浅陋,并深知那些专务训诂词章以博取虚名之人的不足为贵,这样的志向趣味实有可贵之处。若能在此处明辨方向,遵循法度而潜心追求,将来的成就岂可限量?秋试将近,料想应当专心准备科举课业,只需依照规程用功,不必将得失萦绕于心,这正体现了君子与常人的不同所在。

广敷不远千里归乡奔丧,实在令人心生怜悯,不知近来是否已护送灵柩返回故里?本欲修书一封以表慰问,并打听懿叔近况行踪,倘有方便指信的途径,还望一并告知。所抄录的诗词,似乎并非其最佳之作。往日曾见他们兄弟诗作古文各数十篇,不知可否继续寄来?王船山《通鉴论》是否已经刊印?烦请代为寻购一部,我将把书款交付意城处。

答高生 道光二十七年

高生足下:

拜读您的信函,言谈间展现出卓然独立的品格;当今世风颓败如洪流奔涌,而您却如金石般坚定不移,这般气节风骨已经许久未曾见到了。能在朋友中得遇您这样的人物,真令人有足音跫然之感。不过您对在下的推许,或许尚有未能尽察之处。

我虽然学识浅薄,却也私下领会过君子的风范,认为治理国家应当把握根本大局,不应当琐碎频繁地设置严密法网,刻意遮掩他人的过失。就拿清理籍贯这件事来说,我也认为应该崇尚宽厚包容,不可一味严苛推行,使得有人想归乡不得,想留居不许,进退两难而获罪,这不符合盛世朝廷广泛选拔人才的宗旨。我坚持这个主张,其实并非一日之事,恰逢朱君出自我的门下,外人见我坚持己见颇为坚决,就以为是因私情而有所偏袒,并非出于天下的公义。

在下心中所怀之意不能明白表述,因您提到这件事,便全部向您倾吐。方才认为在下不愿操之过急地处理一切,这是出于大局考量应当如此,并非袒护门生而偏私相护。心中有所不平,言辞神色便略显严厉;而您却认为在下的意见有所冒犯,莫非是以平常浅近的言论来衡量,却未曾深入体察在下立言的深意吗?若说部曹官员主掌议案,朝堂之上随声附和,如今这般风气已蔓延许久,在下无力阻挡且挽回局面,也只能慨然感伤。所幸您未曾置身于此等境地,天下之事唯有亲身经历方知其艰难。书信难以尽述,日后相见,定当倍加敬重,以崇尚您的气节操守,并深厚我们之间的情谊。

致陈岱云 道光三十年

八月八日收到您的亲笔书信,次日又在阶平处接到您先前寄来的信函。正如阶平所说,得知年伯母得以安居吉宅,心中甚感欣慰!

我对文章学问实在没有多少建树,如今却得以兼任兵部侍郎。若说是蒙受皇恩优厚眷顾,但朝廷的嘉奖并没有明确指向;若说是圣上对我的看重日渐衰减,却也并未显现出摒弃的迹象,心中实在感到惶恐困惑。我一介寒微之士,骤然跻身六部重臣之列,且同时兼任两项要职,倘若仍不知满足,或心生怨望,恐怕就要被天地鬼神所不容了。因此丝毫不敢违逆,承受恩宠更是倍加谨慎。您本月服丧期满,料想即将整理行装北上前来,不日便当可以相会畅谈。我已定下计划,明年八月十一二日上奏折请求休假回乡省亲。既然学政之职无望获取,那么回乡之事就万难再拖延了。此番不带家眷,独自轻车简从踏上归途,如此则京中债务不必全部清偿,家中器物也不必费心收拾,故而较为容易筹措。

致陈岱云 道光三十年

今年三江两湖地区同时遭遇罕见灾害,江浙及湖北乡试都已延期举行,闻知江南试期将再延至十月。金陵城内几乎沦为汪洋,每日死亡人数以千计。汉口这等繁华商埠,幸免于难者百不存一,不知上天为何降下如此严酷的惩罚?圣上忧心如焚叹息不止,寝食难安,拨发内库银百万两赈济四省。万寿圣节之际,陛下竟未御正殿接受朝贺,由此可想见圣心为民忧虑之深重。

来信描述长沙饥民的情形实在令人心痛。我近日境况本不宽裕,但在这样的年景下,即便能得江浙学政之职,又怎忍心在额定俸银之外多取分毫呢?对外忧悯百姓疾苦,对内顾虑家室拖累,虽都无可奈何。值此艰难时世,个人家境困窘又何足挂齿,更何况这困窘尚不算至极呢?

答欧阳小岑 咸丰元年

承蒙屡次惠赐书信,惭愧未能及时回复。回想往日您那些深切中肯的规劝,以及在我患难时给予的救助与庇护之恩德,始终不敢忘怀。

对于您先父墓志铭一事,六年前的承诺至今未能兑现,纵使再不成器之人也不该如此。实因自乙巳年以来,身患重疾,心血长期损耗,不复能承担事务。面容肢体皆显衰颓之态,公事私务交相牵绊,终成无用之人。昔年诺言重若山岳,却无一能够履行。就连祖父母神道碑文,以及贵府与郭氏两家墓志铭,皆未能按时完成,其他亏欠愧疚之事,由此便可想见了。

本打算称病辞官归乡,不再徒占官位虚耗俸禄,但又顾虑会辜负父母厚望,加之积欠债务稍多,商贾债主尚未应允宽限,因此迟迟未能成行。预计一年之内,终当决然抛弃官场牵绊,追随您到那万重深山中去。近年来读书的志向愈发坚定,然而精力越发难以为继,人事纷扰日益繁杂,好似哑巴想要说话,外表如同顽石般木讷,内心却是无比清明透彻。

关于王船山先生入祀文庙一事,我既忝居礼部官职,岂会未曾思量?只是按照近期定例,此事须由地方督抚先行奏请,礼部官员仅负责审核批准,不宜由本部主动提议。况且此事也不宜仓促办理——去岁刚准谢良佐入祀,今年又推尊李纲,若紧接着再议王先生,恐怕会因次数频繁而遭轻视。再看《国史·儒林传》的排序:昆山顾炎武位列第一,王先生尚居其次。待来日若有人奏请顾氏从祀,王先生自可随之入庙。大儒在天之灵当知,此类事宜的缓急次序自有天命定数,实不宜轻率从事。

复江岷樵 咸丰元年

接连收到两封来信,得知您因太公去世,悲痛欲绝几伤性命。至孝之人遭遇深痛,原该有此反应,然上天从不降祸于善人,终将转危为安。自去年春天以来,多次想要致信问候,念及您即将北上,相逢在即,不必劳烦笔墨;再者他人托我转交的书信屡见不鲜,也未能及时转达,辗转耽搁,心中积歉实多。收到讣告之后,又见寄来七百七十余两赠仪,当即准备回信,却见信中提及腊月初必当奔丧启程,料想复信抵达浙江时早已不及送达,故而再度延迟。

思念吾弟,心怀挂念难以释怀。大凡君子尽孝,更重在修身立品,对内要整饬家风、垂范乡里,对外要报效国家、惠泽百姓。我们所有令人敬重的行为,都是尊崇父母的方式;我们所有使人感怀的德政,都是爱护双亲的表现。由此推究,则显亲扬名的途径与建功立业的空间皆不可限量,万不可因沉湎悲恸而损毁身心,若不能领会继志述事的真义,反而落入了寻常百姓的狭隘行径。

粤西盗匪气焰正盛,足下所处之地紧临战火,组织乡勇加强防御实属必要。纵使有人钦慕您的谋略勇力,邀您投身军旅,然居丧期间不宜草率相从,此事关系名节大义,还须早作筹谋。

国藩近年以来越发衰弱疲惫,心气长久亏损,已难以思虑繁重政务。尚有少量奏疏需从容呈报朝廷。预计一年之内便将告病还乡,闭门静养,侍奉双亲颐养天年。自觉精神气魄确实不足以担当天下重任,不宜长久尸位素餐,愧居于众人之上。

寓所大小事务尚好,南方家中自父亲以下都安康。四弟去年三月来京,现遣他回乡,带呈挽联一副、纹银二十两,请代备酒肴恭祭于长者灵前。去年他人托转交的书信也将一并带回。所寄各家银两均已清算交付,无须挂念。书信难以尽述,惟望守礼保重,奉养母亲承欢膝下切莫疏忽。

复胡莲舫 咸丰元年

去年腊月接到您的亲笔信,洋洋洒洒数千言。往昔只见您的外貌风仪,如今方知故交的赤诚之心。来信另页所述诸事,您竟能在深山守孝期间,依然深切体察百姓疾苦,立志要拯救故乡于水火,让饱受创伤的乡里重获新生。这份悲天悯人的胸怀,令人不胜敬佩。

面对这滔滔浊世的颓败风气,以及地方官吏的狭隘严苛,您虽隐居于市井巷陌,内心却承载着对自身境遇的深沉思量。在朝廷官署中沉浮不定,前路渺茫未见彼岸;放眼故乡民生,满目皆是饥苦沉沦,又眼见生计日渐困窘的急迫形势。进不能施展抱负效力朝廷,退难以维持基本生存,您如此焦虑思虑,乃至要向朝廷高声疾呼,实在是仁人君子在万不得已时的悲壮之举。

然而此事确有难处。自去年春季朝廷下诏求言以来,百官呈递的奏章不下数百件,其中岂会缺乏良策妙计?这些奏章或发交有关部门审议,往往以毋庸议三字草草了结;或通令各省遵行,可公文颁布之后,随即被束之高阁,犹如风马牛不相及。阁下所陈述的几项建议,恐怕也难逃交议、通谕的惯例,最终仍将埋没于尘封的公文堆中。书生满腔赤诚,终究只沦为胥吏们随手丢弃的废纸。每思及此,实在令人愤懑难平。

因此当初接到您的书信时,本打算直接呈递奏折转达圣听;继而思虑自己正居乡守制,若托他人代递奏章,近世已无这般惯例,且您守丧期未满,反倒予人话柄。故与可亭同年反复商议,若是假托他人名义呈奏,尚可逐条详陈;若以尊名直达天听,则恐于百姓未见其利,先使您身受其害,确实不可轻率尝试。信中如林公、周公主张效法汉代绣衣直指之制,确能铲除积年盗匪而惩办贪墨官吏。我本欲据此上奏朝廷。适逢林公溘然长逝,周公又奉命巡抚广东,而广西匪患日益猖獗,竟成蔓延之势。遂使朝廷政务各有专重,肃清匪患的特使已无余力兼顾其他了。

今春以来,两广匪患愈发猖獗,西起泗城、镇安,东至平乐、梧州,二千里疆域几无寸土得守安宁。推究祸乱根源,何尝不是由于官吏苛虐百姓,视民如俎上鱼肉,致使黎民忍无可忍而铤而走险。封疆大吏在上苟且偷安,任由政务废弛不加过问,这般情状实非一朝一夕之故。我尝私心忧虑,以为当今天下有三大患:首在人才匮乏,次为国用不足,三乃军备疲弱。人才衰颓之状,已于去年奏疏中略陈梗概;财用与军备二事,日前又专疏详奏。现将奏稿抄录奉上,敬请您过目指正,不知您是否认为这些见解尚有万分之一的补益?若觉尚有可取之处,日后仍当冒昧再作奏请。

我学识浅薄,却侥幸身居高位,不敢不兢兢业业勤求治理,奈何疾病缠身,心血耗损,夜晚难以安眠,稍作思虑便心悸手颤。年纪正当壮年,处境也算安荣,却如此衰弱憔悴,实在令人费解。我如同蒲苇般柔弱的体质,断难勉强装作松柏般坚挺。既蒙您知遇厚爱,自当坦诚相告。至于那些官场虚衔的荣耀、骄矜作态的姿态,即便如我这等庸碌之辈,也尚能洗涤这般污浊风气。您却将官衔名帖寄赠于我,莫非是将我视作浅薄之徒,认为我不值得深谈?如今我也不便原物奉还,只望您能摒弃这般陋俗,时常用良言规诫于我,便是对我莫大的恩惠。书信难以尽言,伏望明察。并请代向王君子寿先生致谢,倘有良药偏方,还望惠赐故人。仰望云天,企盼之情难以抑止!

复罗罗山 咸丰元年

承蒙赐书,深感荣幸。以阁下之贤能,而国藩有幸与您同乡。国中有颜回般的高士,却不能让您的德行才学彰明于朝堂,这是我的耻辱。来信反复劝诫开导,用以针砭警醒我这愚钝顽劣之人,情意着实深厚!信中所言“有所畏惧而不敢进言,这是人臣贪恋官位的私心。不致力于根本而只空谈细枝末节,这是后世敷衍塞责的学问”这四句话,国藩读后,尤其感到惊动和感慨。

古代的君子,从不鄙弃自己的君主,认为他不配听闻尧舜的大道;从不轻慢自己的朋友,认为他不配探讨孔孟的学问;更不自轻自贱,认为自己不能成为圣贤,而姑且随波逐流混迹于平庸众人之中。这难道是他们喜好发表高深言论吗?实在是因为不这样做,便不能成全其与生俱来的天性禀赋,这才是对君主不敬,对朋友不敬,且将自己陷于道德沦丧之境的作为啊。

国藩有幸与当世德高望重者交游相处,私下里曾粗略听闻这些道理,虽自知才德浅薄,仍冒昧地想以唐虞时期君臣间直言劝诫的风范,向当今圣上进言。于是在去年四月二十六日,恭敬呈上《圣德三端预防流弊》奏疏,因学养未深,言辞不免过于激切直率。七日后春介轩廉访来京,转交阁下书信一篇,其中见解竟与拙疏如符契相合。相隔万里而心神相通,这莫非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现将奏疏抄录奉上,恳请阁下细加批阅并赐予教诲。

山中诸位故友,如刘孟容、郭筠仙兄弟、江岷樵、彭筱房、朱尧阶、欧晓岑等诸位,不妨将这封奏疏——传阅。要让故友们知道,国藩虽然愧居高位,却不敢以圆滑逢迎的姿态博取圣心,以致辜负老友们的殷切期望。这份奏疏正是一个开始。另有今年三月所写的《理财汰兵》奏疏,也一并呈上请您过目。若其中有不当之处,还请务必指正批驳。

国藩学问本自粗浅,加之多年疾病缠身,心神耗损,稍稍用脑则不堪重负,夜里也难得好眠。料想再过些年月,便当辞去官职归乡休养,随您与孟容共隐于万山幽静之中了。

我对贺耦庚先生素来敬仰,将其供奉于乡贤祠中接受祭祀,确实能彰显祭祀的荣光。然而官府办事拘泥于既定章程,我不敢轻率行事。我会逐一查阅考证,考察以往的成例案卷,确认是否有类似情况。待到六七月间,再通过贺礼庚向您通报结果。如果此事在程序上并无窒碍,便可禀报上级官员,随后正式呈文申请,自然就没有什么妨碍了。书信难以尽述,一切尽请心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