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的身影没入浓雾,如同水滴汇入大海,瞬息间便被那片吞噬光线与声音的苍白所吞没。安全区内,乳白色的光幕坚韧地抵御着外部狂暴的空间吸力与混乱的能量流,将毁灭隔绝在外,却也显得格外孤寂。
星洛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白幽安置在距离光幕稍远、靠近一根发光石柱的平整地面上。唐雪见走上前,素手轻抬,精纯的太阴之力如同月华流淌,缓缓覆盖白幽左肩那道深可见骨、泛着暗绿色的爪痕,以及不自然扭曲的右腿。寒气凝结,将伤口暂时冰封,延缓了毒素的蔓延,同时也固定住了骨折处。
“雪见姐姐,白幽姐姐她会没事的吧?”星洛蹲在一旁,看着白幽苍白如纸的脸庞,大眼睛里满是担忧。她怀里的星梦也安静下来,蜷缩着,额头的独角散发着微弱的星辉,似乎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
唐雪见收回手,清冷的眸光扫过白幽胸腹间那虽然黯淡、却依旧残留的丝丝深渊侵蚀痕迹,微微摇头:“我的太阴之力只能暂时封住物理创伤,延缓毒素。她体内的毒,名为‘腐魂瘴’,并非寻常草木或妖兽之毒,更像是以某种秘法混合了深渊气息炼制而成,专门腐蚀生命本源与灵魂。至于那丝深渊侵蚀,更是如附骨之疽,极难根除。”
她顿了顿,看向光幕外翻滚的迷雾:“林兄能否找到对症的解药,至关重要。而且,时间不能拖太久。”
一旁的阿石听着,脸上也露出焦急之色,他挠了挠头,努力回忆着:“腐魂瘴……我好像听部落里的老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传说只有在雾隐千壑最深处、靠近‘葬魂渊’的地方,一种叫做‘噬魂魔芋’的妖植才会分泌这种毒液……难道赫卡那个老混蛋是从那里弄到的?”
“葬魂渊?”星洛好奇地重复道。
“嗯,”阿石用力点头,脸上带着敬畏,“那是雾隐千壑里有名的死地,据说从来没有人能活着从里面出来,连最厉害的妖兽都不敢靠近。老人们说,那里是上古时期埋葬强大存在的地方,怨气冲天,滋生了无数邪门的东西。”他看了看昏迷的白幽,又补充道,“不过,传说能克制‘腐魂瘴’的‘清心琉璃草’,也往往生长在至阴至邪之地的附近,依靠吸收净化那些污秽之气而生。或许……林风大人有机会找到。”
唐雪见闻言,若有所思:“物极必反,相生相克。若此地真有‘腐魂瘴’,附近孕育出解毒灵草,倒也符合天地之理。只是……”她望向光幕外,目光似乎穿透了浓雾,“寻找的过程,定然凶险万分。”
就在她们交谈之际,那由几根石柱和圣柜光芒共同维持的乳白色光幕,忽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虽然波动很快平息,但依旧让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阵法……不太稳定吗?”星洛紧张地看向四周发光的石柱。
唐雪见走到最近的一根石柱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触摸着上面那些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玄奥纹路。一股苍凉、古老、却又带着一丝疲惫的意念隐隐传来。
“这些石柱存在的岁月太过久远,力量流失严重。赫卡的自爆和虚无之眼的狂暴,对它们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圣柜的力量更多是引导和激活,维持阵法的根本,还是这些石柱本身。”她收回手指,语气凝重,“我们必须祈祷林兄能尽快返回,否则,这阵法能支撑多久,犹未可知。”
一时间,安全区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外部空间漩涡低沉的轰鸣声,以及石柱光芒流转时发出的细微嗡鸣,提醒着她们所处的境地是何等岌岌可危。
……
与此同时,林风正穿梭在能见度不足五米的浓雾之中。
《洞虚灵眸》被他催动到极致,双眸清光湛湛,勉强能穿透部分迷雾,看清前方十余米范围内的景象。脚下是湿滑、布满裂缝的岩石,四周是无声无息、在雾中扭曲变幻的怪石阴影。空气中弥漫的荒古之气更加狂暴躁动,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腐朽味,不断试图侵蚀他的感知,勾起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若非有宁静护符散发的凉意护住灵台,以及他自身坚韧的意志,恐怕早已心神失守。
他的速度并不快,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精神力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能量波动。他在寻找,寻找任何可能与“腐魂瘴”解药相关的线索,无论是赫卡可能遗留的营地,还是阿石口中那种生长在至邪之地附近的“清心琉璃草”。
根据圣柜之前模糊的指引和阿石提供的只言片语,他大致判断赫卡在此地活动多时,必然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据点,用于研究、准备仪式以及存放物品。这样的据点,最有可能的位置,便是既能观察到空间漩涡(虚无之眼),又相对隐蔽,不受漩涡直接吸力影响的地方。
他沿着环形山谷的内侧边缘,避开那些散发着强烈空间波动和吸力的裂缝,仔细搜寻。途中,他遭遇了几只被迷雾侵蚀、陷入疯狂的雾隐兽,但它们大多实力不强,在林风刻意收敛却依旧凌厉的出手下,迅速被解决,没有引起太大动静。
大约搜寻了半个时辰后,林风在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前方有几块天然巨石遮挡的凹陷处,发现了一丝异常。
这里的雾气相对稀薄,岩壁上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形成了一个浅浅的洞穴入口。入口处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陶罐、风干的不知名兽骨,以及……几片暗红色的、带着血狼部落图腾的碎布。
“就是这里了。”林风眼神一凝,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
洞穴并不深,只有四五米,内部颇为简陋。一个用石头垒砌的简易祭坛占据中央,上面刻画着与之前空地上类似的、但更加复杂的扭曲符号,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残余能量。祭坛旁边,铺着一些干草,应该是赫卡休息的地方。
林风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洞穴,最终落在祭坛后方一个不起眼的、用黑色石块掩盖的角落里。他走上前,挪开石块,露出了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用某种妖兽皮革包裹的箱子。
箱子没有上锁,林风小心地将其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几卷用某种兽皮鞣制而成的、写满晦涩文字的卷轴;几个颜色漆黑、散发着淡淡腥气的陶瓷小瓶;还有一小堆约莫二三十颗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各种颜色的晶核,大多是三四阶,少数几颗达到了五阶;最后,则是一个用玉盒小心盛放的、通体呈半透明琉璃色、叶片如同冰晶雕琢般的小草,正散发着清凉纯净的气息,周围紊乱的能量流经它时,似乎都变得平和了一些。
“清心琉璃草!”林风心中一喜,小心地拿起那个玉盒。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净化之力,正是克制污秽毒素的良药。赫卡果然准备了解毒之物,或许是为了以防万一,或许这本就是他炼制“腐魂瘴”的配套物品。
他收起玉盒,又检查起那几个陶瓷小瓶。打开瓶塞,一股熟悉的、带着腐蚀灵魂气息的腥臭味传来,正是“腐魂瘴”毒液。林风眼神一冷,将这些毒瓶彻底销毁。
随后,他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几卷兽皮卷轴上。展开其中一卷,上面用那种晦涩的古文字记载着内容,但拥有圣柜的林风,能够理解其大意。
卷轴中提到了“虚无之眼”,称其为“通往无尽虚无与可能之门户”,需要以强大的灵魂和特定的能量作为“钥匙”与“祭品”才能稳定开启。赫卡的研究笔记显示,他坚信完全开启“虚无之眼”,能够连接到一个名为“骸骨荒原”的界域,并从那里获得“永恒的力量”与“深渊的眷顾”。他一直在尝试完善仪式,而白幽的“阴影亲和”体质和灵魂力量,被他认为是极佳的“引导祭品”。
“骸骨荒原……深渊的眷顾……”林风眉头紧锁,赫卡的目的果然不单纯,他是在试图主动沟通深渊!这背后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他又翻开另一卷兽皮卷轴,这一卷似乎更古老,材质也更加脆弱,上面记载的并非赫卡的研究,而像是一份残缺的日记或者观测记录,用的是另一种更为古老优雅的文字。
**“……第三纪,守望历,第七千四百三十二循环。‘万界之锚’第七号节点能量波动异常,检测到来自‘寂灭星渊’的污染渗透。驻守者凯尔萨斯带领‘星萤’第三小队前往加固封印……”**
**“……凯尔萨斯大人未能归来。节点勉强稳定,但‘锚点’(指石柱)受损,净化序列‘清辉之蕊’(似乎指清心琉璃草?)在节点外围自发滋生,以对抗逸散的污染……我们将继续监视,直至下一轮换岗。愿星辰指引迷失的灵魂……”**
这段残缺的信息让林风心中巨震!
“万界之锚”?“节点”?“星萤”?“守望历”?
这些词汇,与他从星萤族艾隆长老那里听到的、关于上古“守望者”文明守护世界、对抗深渊的故事不谋而合!难道说,这雾隐千壑,这空间漩涡(虚无之眼),竟然是上古时期一处用来稳定诸界、名为“万界之锚”的设施节点?而因为某种原因(寂灭星渊的污染?)破损了,才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赫卡所谓的“虚无之眼”,根本就是一个破损的、被污染的“锚点”通道!
而那些石柱,就是“锚点”本身!清心琉璃草,则是自然滋生出来对抗污染的净化之物!
这一切似乎串联了起来!圣柜对这里的强烈反应,并非因为这里是离开的通道,而是因为它感知到了需要修复的、属于“守望者”体系的破损设施!
林风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将这几卷极具价值的兽皮卷轴小心收起。他又清点了一下那堆晶核,这些在此界算是硬通货,或许日后有用。
将赫卡营地中有价值的东西搜刮一空后,林风不再停留,立刻沿着原路返回。找到了解药,又获得了关键信息,他必须尽快赶回安全区。
返程的路上,他更加心急,但也更加警惕。然而,就在他距离安全区光幕不足百米,已经能透过雾气隐约看到那乳白色光芒时,异变再生!
他侧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滚,紧接着,一道狭长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光的漆黑裂缝,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裂缝中传出强大的吸力,虽然远不如核心区的空间漩涡,却也足以将附近的一切卷入!
而这道空间裂缝出现的位置,恰好挡在了林风返回安全区的必经之路上!
林风猛地停住脚步,脸色凝重地看着这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它能存在多久?是会自行愈合,还是会不断扩大?绕过去?两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和更加浓稠、感知受限的迷雾,风险未知。
就在他权衡之际,那空间裂缝之中,隐约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让林风灵魂为之悸动的熟悉波动——那波动温暖、圣洁,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与他精神印记中属于艾琳娜的那道光明气息,同出一源!
艾琳娜?!她难道在裂缝的另一端?还是说……这道裂缝,连接着她所在的某个地方?
前有突然出现的、可能连接着艾琳娜的空间裂缝挡路,后有急需救治、危在旦夕的白幽。林风瞬间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是冒险探查这道裂缝,寻找艾琳娜的踪迹?还是无视裂缝,以最快速度返回安全区,先救治白幽?
他的目光在那不断开合、闪烁着危险电光的空间裂缝与远处那看似温暖却岌岌可危的安全区光幕之间,急速徘徊。
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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