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三章 棋手之思
送走了两位心事重重、面色难看的皇子使者，黑风堡偏厅内凝重的气氛却并未随之散去，反而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谋算。
赵虎并未在偏厅久留，他负手缓步，穿过堡内由青石铺就的广场。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周围那些行色匆匆、却秩序井然的玩家和原住民身影交织在一起。他目光扫过功勋堂前排队交接任务的人群，掠过演武场上呼喝练武的士兵，最终投向堡外苍茫的北疆大地，眼神深邃如渊。
“召集林红玉、墨尘，密室议事。”他对着如同影子般跟在身后的狗剩吩咐了一句，声音平静无波。
“是，侯爷！”狗剩领命，快步离去。
片刻后，黑风堡深处，一间墙壁由厚重青石砌成、仅点着几盏昏暗油灯的密室内。
赵虎坐于主位，林红玉与墨尘分坐左右。林红玉依旧是一身利落的红衣，俏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凝重；而墨尘则还是那副青衫落拓的模样，只是手中摇动的折扇缓了许多，显示出他也在认真思考。
“两位皇子的使者，都打发走了。”赵虎开门见山，将方才偏厅内的情形简要说了一遍，重点是两位皇子开出的价码——一字并肩王与平分天下。
林红玉听完，柳眉微蹙，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忧切：“无论是‘一字并肩王’还是‘平分天下’，听起来固然诱人，但皆是镜花水月。纵观史书，这等承诺，在登基之前是蜜糖，在坐稳龙椅之后，便是最烈的毒药。届时，我们黑风联盟便是功高震主、拥兵自重的首要清算目标。”她看向赵虎，“你的决定是对的，绝不能直接卷入京城的漩涡。”
墨尘“啪”地一声合上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红玉姑娘所言极是。这两位皇子，一位倚重外戚文官，一位凭借边军武勋，无论谁上位，其核心利益集团都与我们北疆体系格格不入。我们若助其中一方，便是与另一方及其背后的势力结成死仇，即便一时得利，也后患无穷。此乃下策。”
赵虎点了点头，对两人的判断表示认可。“那么，中策呢？坐视不理，静观其变？待他们分出胜负，我们再向新帝称臣纳贡？”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林红玉摇头：“此策看似稳妥，实则被动。新帝无论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经过一番血腥内战方才上位，必然心性多疑，手段酷烈。我们黑风联盟实力雄厚，又地处北疆，对新帝而言，如同卧榻之侧的猛虎，他岂能安心？届时，各种削藩、制约的手段必然接踵而至，我们疲于应付，发展必然受阻。”
墨尘接口道：“而且，据墨某所知，那位一直称病不出的二皇子，似乎也并非毫无动静。京城这潭水，比我们看到的还要浑。若我们什么都不做，很可能错过一些……有趣的机会。”他话中带着深意，目光瞟向赵虎。
赵虎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石质桌面上划动着，脑海中思绪电转。前世作为战略游戏高手的经验，与此世执掌一方势力、历经杀伐的阅历融合在一起，让他对眼前的局势有着超乎常人的洞察力。
“下策，是入局为棋，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中策，是隔岸观火，却难免被火星溅身，被动挨打。”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林红玉和墨尘。
“所以，我们只能选……上策。”
“上策？”林红玉美眸一亮，她知道赵虎心中已有定计。
墨尘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折扇不再敲击，静静等待赵虎的下文。
赵虎站起身，走到密室墙上悬挂的那副巨大的大玄疆域图前。他的手指先点在了京城的位置，然后缓缓向北，划过北疆，最后重重地点在了与内陆接壤的几处战略要地上。
“所谓上策，便是——”
“以天下为棋盘，隔空落子，火上浇油！”
他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格外具有压迫感。
“首先，陈铁已率两万黑风军团精锐，前出边境，举行‘秋季大演武’。”赵虎的手指在边境线上重重一划，“我们要让全天下，尤其是京城里那两位杀红眼的皇子都知道，我北疆兵强马壮，刀锋锐利！他们在内斗之时，必须分心提防我们这头猛虎是否会南下！此乃……武力威慑！牵制他们的精力，让他们不敢全力以赴，甚至互相猜忌对方是否与我们有所勾结！”
林红玉若有所思：“此为阳谋，他们明知是威慑，却不得不防。”
墨尘点头赞道：“妙！此举如同在两人决斗时，在旁边架起了一台强弩，让他们打起来都束手束脚。”
赵虎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手指继而向南，划过大片属于两位皇子势力范围的州府。
“其次，光让他们提防还不够，还得让他们……疼！”
“红玉，以联盟的名义，正式向所有玩家发布那个长期大型任务——‘南境搅屎棍’！”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林红玉还是忍不住嘴角微抽，墨尘更是以扇掩面，肩膀微微耸动。
赵虎却毫不在意，继续道：“任务目标明确：允许玩家以任何身份——山贼、叛军、流寇、甚至是‘天降神兵’，在不暴露与我黑风联盟直接关联的前提下，自由攻击、破坏大皇子和三皇子在南方的庄园、矿场、商队、粮仓！重点是打击他们的经济命脉和后勤补给！贡献点，按造成的实际损失和混乱程度，翻倍计算！”
他看向林红玉：“告诉那些玩家，放开手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本侯不管他们是用火药桶炸矿洞，还是伪装成官军抢劫对方粮队，或是散播瘟疫谣言动摇人心！本侯只要结果——让两位皇子的后院，起火！烧得越旺越好！”
林红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郑重点头：“我明白了，釜底抽薪！让他们后方不稳，财力匮乏，无力支撑长期的内战。甚至……可以制造误会，让他们以为是对方在背后下黑手，加剧他们的矛盾！”
“正是！”赵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此乃阴谋，藏在阳谋之下。让他们在正面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同时，后院不断失火，焦头烂额！”
墨尘抚掌轻叹：“好一个‘隔空落子’！北疆陈兵为‘势’，南方捣乱为‘术’，势术结合，将京城棋局外的整个天下都化为了赵兄的棋盘！如此一来，无论京城最终谁胜谁负，都必然元气大伤，而我黑风联盟却置身事外，稳坐钓鱼台，甚至……还能趁机壮大自身。”
赵虎走回座位，重新坐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们争的，是京城那一张龙椅。”
“而本侯要的……”
他放下茶杯，目光仿佛穿透了石壁，看到了更遥远的未来。
“是让这天下人知道，”
“有些规矩，龙椅上的人，也得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