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六章 潜龙在渊
秋雨绵绵，细密的雨丝给黑风堡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却未能浇熄堡内的热火朝天。玩家们该接任务的接任务，该“搬砖”的“搬砖”，甚至有人开发出了“雨中修炼效率加成”的玄学理论，引得不少人在雨中打坐，形成一道奇特的风景。
堡主府内，却比往日多了几分肃静。议事堂中，赵虎端坐主位，下方除了林红玉、陈铁等核心成员外，还多了一位面白无须、身着宫中内侍服饰的中年宦官，他身后跟着两名小太监，手捧锦盒。
这位宦官姓刘，是宫中颇有地位的掌事太监之一，此次奉玄康帝密旨前来。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声音尖细却不刺耳：“国师大人，陛下感念您安定北疆、辅佐朝纲之功，特命咱家送来些许海外贡品，聊表心意。”
他示意小太监打开锦盒，里面是晶莹剔透的东海珍珠、色泽温润的暖玉、以及一些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海外灵药。东西不算顶级的稀世奇珍，但胜在稀有，代表了皇室的一份“心意”。
赵虎目光扫过锦盒，面色平淡，微微颔首：“陛下有心了，刘公公一路辛苦。”
刘公公笑容更盛，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国师大人，陛下还有一事，望国师能体恤朝廷艰难。如今四方虽定，然边患犹存，军中器械老旧，将士们……唉。陛下听闻国师麾下傀儡之术精妙，威力无穷，不知……能否看在同为江山社稷的份上，予以些许指点？哪怕只是最粗浅的锻造之法，亦能强军卫国，陛下必感念国师大义！”
话说得委婉，姿态放得极低，但意思很清楚——皇帝想要傀儡技术。
堂内顿时一静。陈铁眉头拧成了疙瘩，差点就要开口，被旁边的林红玉用眼神制止。狗剩则是握紧了腰间的短刃，警惕地盯着那刘公公。
赵虎脸上看不出喜怒，他轻轻摩挲着座椅扶手，沉默了片刻。这沉默让刘公公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额角微微见汗。
“刘公公，”赵虎终于开口，声音平稳，“非是赵某吝啬，不愿为国出力。实是这傀儡之术，核心在于符文驱动与能量引导，此二者，皆需特殊天赋方能领悟，非寻常匠人可及。如今堡中精通此道者，多为‘异人’，他们性情……跳脱不羁，其技艺传承，更是玄奥难言，连赵某亦无法完全掌控，更遑论外传。”
他顿了顿，看着刘公公有些失望的眼神，继续道：“况且，此等技术，若流传出去，被心怀叵测之人所得，恐非朝廷之福，亦非天下百姓之福。技术本身无善恶，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赵某不得不慎。”
刘公公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
赵虎却抬手打断了他：“不过，陛下忧心国防，赵某亦不能毫无表示。”
他转向陈铁：“陈铁，将我们新研制的那批‘制式符文弩’取一百具来，赠与刘公公带回，算是赵某对陛下、对边军将士的一点心意。”
陈铁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应道：“是！国师！”那批符文弩是工坊的次品，威力比玩家和精锐部队用的差一截，射程和精度也一般，但比起朝廷现在的制式弩箭，还是要强上不少，最关键的是，上面刻画的符文是简化再简版的，核心能量回路做了模糊处理，根本不怕仿制。
刘公公看着陈铁大步流星出去，脸上表情有些复杂。他当然知道这“制式符文弩”肯定不是最好的，但赵虎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拒绝了核心技术，又给了实实在在的好处，还扣上了“为朝廷为百姓”的大帽子，让他根本无法再强求。
“国师……深明大义，咱家佩服。”刘公公干笑两声，只好顺势下坡，“咱家定将国师的心意，原原本本禀明陛下。”
帝都，皇宫，御书房。
玄康帝看着刘公公带回来的那一百具造型奇特、闪烁着微弱符文的弩箭，以及刘公公转述的赵虎那番“义正辞严”的话，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好一个‘技术复杂，异人所专’！好一个‘恐外传生变’！”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乱颤，“他赵虎分明是拥技自重！视朝廷如无物！”
杨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那些弩箭，伸手拿起一具，仔细端详。弩身冰凉，上面的符文看似简单，却隐隐构成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循环。
“陛下息怒。”杨凌放下弩箭，声音平静，“赵国师所言，虽为推脱之词，却也并非全无道理。此弩工艺，已远超工部所能。其符文……老臣愚钝，看不透其中关窍。他愿意赠弩，已是让步。若强行索要核心之术，只会逼他彻底与朝廷对立。”
“难道就任由他拿这些边角料来打发朕？”玄康帝怒道，“还有他说的那些‘异人’，当真如此重要？无法替代？”
杨凌沉吟道：“据各方情报综合分析，黑风堡的核心技术，尤其是符文与傀儡，确实与这些‘异人’密切相关。他们似乎掌握着一种迥异于此界的知识体系，行事不拘一格，学习能力惊人。赵国师能迅速崛起，与此密不可分。想要获得技术，或许……真的需要从这些‘异人’身上想办法。”
玄康帝眼神阴鸷：“你的意思是？”
“陛下可还记得之前商议的，派遣宗室子弟与勋贵后代前往‘观摩学习’之事？”杨凌道，“或许，可让他们暗中留意，尝试接触、拉拢那些掌握关键技术的‘异人’。许以高官厚禄，奇珍异宝，未必不能撬动墙角。此乃釜底抽薪之策，虽见效慢，但若成功，收益巨大。”
玄康帝目光闪烁，思索着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直接对抗不行，那就渗透、分化。这确实是一个更隐蔽，也可能更有效的方法。
“准！”玄康帝咬牙道，“立刻挑选合适人选，要机灵的，懂得变通的！朕倒要看看，他赵虎的堡垒，是不是真的铁板一块！”
黑风堡，堡主府静室。
赵虎屏退左右，独自一人。他面前悬浮着只有他能看见的系统面板，上面正显示着刘公公离开后，帝都御书房内发生的那一幕对话（由潜伏的玩家或特殊手段监控汇总而来）。
看着玄康帝那愤怒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以及杨凌提出的“釜底抽薪”之策，赵虎脸上没有任何意外。
“高官厚禄？奇珍异宝？”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他们永远不明白，”
“对于追求‘经验’和‘贡献点’的玩家来说，”
“所谓的荣华富贵，”
“不过是版本更新后，”
“就会被淘汰的……过期道具。”
他心念一动，通过面板向所有玩家发布了一条新的系统公告：
【紧急通知！检测到外部势力可能试图以不正当手段利诱、分化我护国盟成员，窃取联盟核心技术机密。现发布‘忠诚守卫’长期任务：任何成员发现此类行为，并成功举报或挫败其阴谋，将根据事件等级，奖励巨额贡献点及稀有称号！联盟技术，不容觊觎！守护联盟，人人有责！】
公告一出，玩家频道瞬间炸锅。
“卧槽！有人想挖墙脚？”
“哈哈哈！贡献点！稀有称号！兄弟们，抓间谍走起！”
“哪个不开眼的敢来？看老子不把他裤衩子都骗光再举报！”
“为了贡献点，我宣布与赌毒不共戴天……呃不对，与一切试图分裂联盟的坏分子不共戴天！”
玩家们的反应，比赵虎预想的还要热烈。对于这群能将“玩游戏”当成事业的第四天灾来说，这种带有“阵营对抗”、“抓内鬼”性质的任务，本身就充满了乐趣，更何况还有实实在在的奖励。想用世俗的利益来诱惑他们？恐怕只会成为他们眼中的“送财童子”和“移动贡献点大礼包”。
赵虎关闭面板，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秋雨。朝廷的试探，在他的预料之中，也被他轻易化解。赠送一批无关紧要的弩箭，既全了表面君臣之义，又彰显了自身技术的优越性，更堵住了朝廷的嘴。而玩家们的“忠诚”，更是他无需担心的壁垒。
“潜龙在渊……”
他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雨幕，看到了帝都那个坐在龙椅上，正绞尽脑汁想要制约他的年轻皇帝。
“你只看到我潜于深渊，”
“却不知这深渊，”
“早已是我经营的……龙潭。”
他感受着体内那因为玩家数量持续增长、附庸势力不断贡献资源而愈发澎湃的经验洪流，真元境五层巅峰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突破的契机，或许就在下一刻。
朝廷的试探，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除了激起玩家们抓“间谍”的热情浪花，并未能动摇黑风堡这艘巨舰分毫。真正的潜龙，依旧在渊，但腾飞之势，已不可阻挡。而那位年轻的皇帝，和他派出的“观摩团”，注定将要在这深不可测的龙潭中，经历一场远超他们想象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