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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听到楚南溪说“想办法出去”,眼睁睁看着伙伴东倒西歪的张大河,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后悔啊!

不为别的,就因楚南溪说,他不去北狄,兄长才有利用价值,否则也如同母亲难逃惨死命运。

“我、我想回去......”

迷糊间,他感觉有人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耳边传来那机宜司女人的声音:

“还有谁?敢站出来带着大家一起逃出去!机会只在开船之前!你们军匠都是孬种吗?我需要懂船的人!敢杀人的人!”

“我!”

楚南溪脚下一位女子举起了手:“给我解药!我是被骗来的,为了让我死心,那贼人杀了我孩子!我要出去杀了他们!”

楚南溪也是临时起意,并不知道剩下这三颗解药该给谁,只知人多力量大,只知不能让这些大夏工匠,站到大夏的对立面。

女子就在脚边,楚南溪将第二颗解药塞进了她嘴里。

“小姐!把药给他!”

一个还算清醒的军匠,怀里抱着个快要陷入昏迷的同伙,军匠急切道,“他是我们的匠头,是造神臂弓弩机的主技人。”

楚南溪顾不得多想,将最后一颗药塞到他嘴里。

“我要回去......”

“给我......给我......”

微弱的声音在黑暗中渐渐隐去,船舱再次陷入沉寂。

张大河慢慢站起来,环顾四周,只见横七竖八躺倒一片,虽知大家只是吃了迷药,明日也许还会醒来,但楚南溪说的那句“有几人能活着到北狄”,顿时有了画面。

这画面让他触目惊心。

“妹妹,拿水来!”

楚南溪还没回过神,忽听楚北川在不远处叫她,她在才发现,阿兄早已走到那些匠人中间。

“这个药量用大了,必须灌水,否则就不是昏睡,而是睡了再醒不过来。”楚北川拿出银针包,刺了那女人两个穴位,回头看向楚南溪,“水!我需要大量的水。”

“这时候去哪里弄大量的水?对了,刚才发饼子,怎么没给我们发水?”楚南溪这才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吃了解药那女人,不知从哪里提来个小木桶,里面只有小半桶水,她对楚南溪道:

“我叫丹娘,是金针坊的织娘,她是我金针坊的姐妹,就是她带着贼人找到我家,将我绑到明州。”

“那你还愿意救她?”

楚南溪一边拿起水桶对着织娘的嘴灌,一边好奇的问。

“大家都是苦命人......她要是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一定也会后悔吧。”丹娘盯着她嘴角流出来的水,怔怔的。

“你来灌,我再去找些水。”

楚南溪将水桶递给丹娘,正要去寻有没有其他水桶,张大河却拦住了她:

“小姐有何计划?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正要问你,你可知明州港海船出海是什么时辰?”楚南溪也知情况紧急。

张大河摇摇头道:

“每天出海的时辰都不同,但都有一个统一标准,那就是潮汐。明州港是潮汐港,河道太浅,要靠潮水才能将海船送出港口。每天只有两个时辰合适出港,每艘船从解缆到顺着河道中心航线开出去,需要将近半个时辰。”

“那就是说,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

黑暗中,楚南溪手里出现一团微光,那是她在花神庙前高价买的菩萨石,又道,“这菩萨石白日里照过阳光,通常会在子时光线开始变暗,到寅时光线完全消失。”

虽不是很精确,但能在黑暗中估算时间,这对他们来说已是很不容易。

萤石的微光照亮了楚南溪的脸,张大河、丹娘、还有刚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匠头高翎,这才看清,鼓动大家逃走的,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姐。

楚北川站起身来,忧心忡忡向楚南溪道:

“水桶里的水太少,还没起到效果,我需要更多的水才能救她。”

他顺势朝大家看了看,服用解药前情况最严重的匠头,目前情况也不错......

“诶?怎么多了一个人?”

楚北川不禁叫出声来。

大家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底舱边放着一排大木桶,木桶上有个坐着的人影,人影见大家注意到他,便从木桶上跳下来,双臂交叉抱在胸前:

“什么叫多了一个人?除了吃你的解药,就不能有活人了?要不是看这位小姐长得漂亮,我才懒得管你们闲事。”

他伸手拍拍身后木桶道:

“这里面都是水。”

张大河也反应过来,一拍脑袋笑道:“对对,高丽船没有水密舱,淡水都储藏在底舱,不给咱们发水,是因为水就在我们身边。”

“你不是大夏人?”

张大河与丹娘去取水,楚南溪却看那人影不对劲。

人影走到近前,是位白布裹头的少年,他上穿左衽短打麻布袍,下穿同色麻裤,腰间系着黑色布带,若把腰带换成白色,活脱脱的披麻戴孝。

唯一亮点是脚上穿着双牛皮短靴。

这是北狄家仆的装束。

少年在楚南溪面前站定,却让楚南溪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少年也在仔细看她,最后目光停在她脸颊的一抹污渍上:

“我也是被你们官家抛弃的大夏人。过来是想告诉你,这艘高丽船,是今晚待出港海船的第一艘,涨潮便走,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他像忍无可忍一般,将包头白布扯下递给楚南溪:“擦擦你的脸,看着碍眼。”

“你是和尚?!”高翎不仅脱口而出。

“你才是和尚,我有头发!”那少年似乎脾气不小。

扯掉包头布,少年露出个毛茸茸的寸头,看上去像刚剪了发的高中生,这反而让楚南溪对他生出几分亲切感。

她没接他递来的白布,掏出自己帕子擦了擦脸,转头去问船匠:

“张大河,我且问你,高丽海船与我们的海船有何区别?除了那道铁门,你能让我们从这里出去吗?”

张大河笑道:

“这有何难?高丽船在我们眼里就是个脆皮,他们船底是平的,又没有独立的水密舱,只能在近海航行。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船底,凿穿脚下的船板,便能游出去。”

呃......这是什么馊主意?

“你自己游出去,让这些昏睡的人去死吗?”寸头少年嗤笑道,“还有,你现在掏出个凿船工具给我看看。”

张大河也不生气,他指着船板嘿嘿笑道:

“小子,你闻闻,高丽船可不像大夏船,他们用的是松木,松木比樟木容易腐烂,他们又不懂榫卯,连接处全靠铁钉,只要找到船板连接处,破坏个出口,可比大夏船容易多了。”

“那你还不去找!”

高翎做了多年匠头,这个罗里吧嗦的张大河,要是在他手下早挨抽了。

“找就找。”张大河看了一眼楚南溪手里那块光线氤氲的菩萨石,摇头道,“这个可不行,你们谁有火折子?”

进来的时候都被搜过身,这时候谁会有火折子?

“说了等于放屁!”

寸头少年不屑道,话语中满是戏谑。

可楚南溪却听出少年话里的深深失望。

pS:今天就到这里了,楚南溪与你相约明日,不见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