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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将军夫人?不,本将要做镇国侯! > 第160章 “护国女侯”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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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的寒冬,被《历代女将传》墨香浸染的书页与谢清源泣血题就的惊世序言,猝然撕开了一道口子。铅灰色的云层依旧沉沉压着宫阙飞檐,但那无形的、冻结了千年的寒冰,却仿佛被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熔岩撼动,发出了细微而清晰的裂响。镇国女将军府深处那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药味,似乎也被一种更凛冽、更沉重的气息所取代——那是权力的铁锈味,是风暴降临前的低气压。

暖阁内,炭火盆烧得通红,跳跃的火光映照着楚明昭那张灰败得近乎透明的脸庞。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紧闭着,唯有微弱的、带着撕裂般杂音的呼吸,证明着这盏残灯尚未彻底熄灭。锦被上那片新洇开的暗红血迹,如同一朵绝望的墨梅,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耗尽心血的精神鏖战。林红缨跪坐在榻前,冰冷的双手紧紧包裹着楚明昭那只枯瘦冰凉的手,源源不断的精纯内力如同涓涓细流,不顾一切地渡入那枯竭的经脉,试图挽留住那随时可能消散的生机。

书案上,三册深蓝色封面的《历代女将传》静静陈列。为首那卷摊开着,雪白的序言页上,墨迹淋漓,力透纸背。谢清源那篇字字泣血、锋芒毕露的序言,如同刚刚淬火出鞘的绝世凶刃,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无声却足以割裂朝堂的锐利寒芒。

“殿下……”苏妙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打破了暖阁内令人窒息的沉寂。她玄色云纹锦袍上沾染的墨渍已干涸,英气的眉宇间刻着深深的倦痕,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扫视着手中一份刚刚由隐秘渠道送入的密报。“崔琰…昨夜…于相府…密会…吏部…李弼…礼部…孙廷…及…数位…宗室…耆老…直至…三更…”

她顿了顿,冰冷的眼眸中翻涌着压抑的寒流:“今日…大朝会…恐…有变!”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暖阁内每一个人的心脏。赵青禾握着笔的手指微微发白。韩青垂着眼睑,袖中的算盘珠子无声地捻动了一下,计算着风暴可能的走向和己方脆弱的防御。阿蛮抱着胳膊靠在门边,铜铃般的眼睛里凶光毕露,如同被激怒的母狮。

书成了,序题了,但这柄剖开历史谎言、照亮女子从军之路的利刃,却也将楚明昭和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彻底暴露在权力旋涡最凶险的中心!崔琰的反扑,绝不会仅仅是几道无关痛痒的奏疏。那必定是雷霆万钧、直指要害的绝杀!

“咳…咳咳…”

一阵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呛咳,极其艰难地从楚明昭紧抿的唇齿间挤出。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深陷的眼窝极其缓慢地睁开一条缝隙。布满了蛛网般血丝的瞳孔,涣散失焦,茫然地倒映着暖阁内摇曳的烛火,最终艰难地聚焦在苏妙手中的密报上。

“…预料…之中…”嘶哑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崔琰…不会…坐视…此传…刊行…流通…”

她的目光缓缓移动,最终落在书案上那册摊开的、墨香犹存的书卷上,落在那篇力透纸背的序言上。一股混杂着巨大疲惫、深入骨髓的冷冽与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支撑着她残存的意志。

“红缨…”楚明昭的声音微弱如同风中游丝。

“在。”林红缨冰冷的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更衣…备舆…”楚明昭沾满冷汗、冰冷颤抖的右手,极其艰难地抬起,指向那套悬挂在衣桁上的、象征着护国女侯无上尊荣的玄色绣金凰纹朝服,“本宫…要…上…朝!”

轰——!

如同惊雷在暖阁内炸响!

“殿下!不可!”苏妙失声惊呼,单膝跪地,“您的身体……”

“殿下!万万不可!”赵青禾眼中瞬间涌起泪花。

“俺背您杀出去都比去那鬼地方强!”阿蛮急得直跺脚。

韩青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惊骇的神色。

上朝?这副油尽灯枯、随时可能倒下的残躯,要去面对那虎狼环伺、刀光剑影的紫宸殿?那无异于将最后一丝生机,投入沸腾的油锅!

林红缨冰冷的双臂猛地收紧,将楚明昭冰凉的身体死死揽住,万年寒冰般的眸子里清晰地翻涌着剧烈的水光与一种深入骨髓的悲恸:“殿下…您…”

“扶…我…起来!”

楚明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喉咙的血腥气和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每一个音节都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膜与心脏!

“此传…已成…序言…已题…”

她喘息着,深陷的眼窝死死盯着那册书卷,布满了血丝的瞳孔深处燃烧着骇人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疯狂光芒!

“此乃…定鼎…之基!不容…有失!”

“本宫…要…亲自…看着…”

“看着…这柄…刀…如何…架在…他们…的…脖子…上!”

“看着…他们…如何…在…煌煌…青史…与…天下…民心…面前…”

“低下…他们…高贵的…头颅!”

嘶吼般的宣言落下,巨大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她吞没!眼前阵阵发黑,喉头那股熟悉的腥甜再也无法压制!

“噗——!”

又是一小口暗红的淤血,从她紧抿的唇齿间溢出,沿着苍白消瘦的下颌滑落,滴在玄色的貂裘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暗色。

“殿下——!”惊呼声再起。

楚明昭沾满血污的手死死抓住林红缨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入冰冷的玄铁护腕之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死死地、带着一种耗尽生命的最后执念,钉在林红缨写满惊痛的脸上。

“去…准备…”

命令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不容置疑。

林红缨沾着泪水的冰冷脸颊,轻轻贴上楚明昭汗湿冰冷的额头。她沾满血污的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拂开楚明昭额前散乱的乌发。无声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滴落在楚明昭冰凉的手背上。

“诺。”

一个字,重逾千钧。

---

紫宸殿。

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高阔的穹顶,明黄的幔帐低垂。瑞兽香炉吞吐着昂贵的龙涎香,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无形的硝烟与压抑。百官按品阶肃立,鸦雀无声。唯有靴底摩擦金砖的细微声响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更添几分令人心悸的肃杀。

新帝萧珏高踞御座之上,小小的身体被宽大的龙椅衬得愈发单薄。明黄的龙袍包裹着他,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惶惑与不安,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小舟。他下意识地、频繁地看向肃立在御座之侧、手持蟠龙金锏的瑞亲王萧宏,又怯生生地瞥向御座另一侧、那位自从入殿便一直沉默垂首、眼神却不再空洞、而是带着一种深潭般沉静的谢清源。

崔琰立于文官之首,紫袍玉带,面色沉凝如水,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他深陷的眼窝中,看不出丝毫波澜,唯有指尖在象牙笏板上无意识的、极其轻微的叩击,泄露着内心翻涌的惊涛骇浪。《历代女将传》!谢清源那篇序!如同两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穿了他精心编织了十年的罗网!尤其是谢清源…这个他亲手挑选、视为无害傀儡的棋子,竟在最关键的时刻,以如此惊世骇俗的方式反戈一击!其痛、其恨、其怒,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李弼、孙廷等人侍立其后,脸色或铁青,或惨白,眼神闪烁,不时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目光。勋贵武将行列中,雷豹抱着胳膊,虬髯戟张的脸上没有了平日的骄悍,反而带着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后的复杂与凝重,目光不时扫向殿门方向。演武场泥泞中的那一钩,不仅钩倒了他的身体,更钩碎了他根深蒂固的某些东西。

“护国女侯——到——!”

殿门处,司礼太监尖细高亢的唱喏声,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打破了紫宸殿死水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齐刷刷地投向那两扇缓缓洞开的、沉重的朱漆殿门!

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沫,猛地灌入温暖的大殿。

只见林红缨一身玄铁轻甲,如同最沉默也最坚固的磐石,按刀当先。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扫过殿内每一张或惊骇、或复杂、或隐含敌意的脸庞。在她身后,四名同样身着玄甲、神情肃杀的女兵,稳稳地抬着一顶垂着厚厚玄色绒帘的暖舆。

暖舆极其缓慢地、却异常坚定地穿过高大的殿门,碾过光洁冰冷的金砖地面,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停在了丹陛之下,距离御座仅有十步之遥!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唰啦——!

玄色的绒帘被林红缨冰冷的手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瞬间在龙涎香的雍容中弥散开来!

暖舆内,楚明昭深陷在堆叠的锦被与厚重的玄色绣金凰纹朝服之中。朝服华美庄重,金线绣制的凰鸟展翅欲飞,象征着无上的尊荣与权柄。然而,这身华服穿在她身上,却只衬得那张脸更加灰败,近乎透明。深陷在青黑色眼窝中的眸子紧闭着,浓密的睫毛在眼窝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沾着未干的冷汗。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唯有唇角残留的一抹暗红血渍,刺目惊心。她单薄的身体被宽大的朝服完全包裹,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全靠锦被和软枕支撑着,才勉强维持着端坐的姿态。

巨大的视觉冲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嘶……”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声!

李弼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孙廷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笏板的手微微颤抖。雷豹的浓眉紧紧拧在一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就连崔琰那万年冰封般的脸上,肌肉也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深陷的眼窝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惊愕。

她竟真的来了!拖着这副随时可能咽气的残躯!

瑞亲王萧宏浑浊的老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握着蟠龙金锏的手猛地收紧!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混杂着巨大痛惜与滔天怒意的神情!谢清源低垂的眼睑猛地抬起,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清晰地翻涌着剧烈的波澜——是震撼,是悲恸,更是一种被眼前景象猝然点燃的、冰冷的决绝!

“臣…楚明昭…”一个嘶哑破碎、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声音,如同砂纸磨过生锈的铁器,极其艰难地从暖舆中传出,打破了死寂。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气力,狠狠砸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参见…陛下…吾皇…万岁…”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楚明昭的身体猛地弓起,单薄的肩胛骨在华美的朝服下剧烈起伏,深陷的眼窝因痛苦紧紧闭起,额角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素白的丝帕死死捂住嘴,待痉挛稍平,帕上赫然又多了一团刺目的暗红!

“侯爷!”林红缨凄厉的悲呼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慌,瞬间抢至舆前,冰冷的双手想要搀扶,却又不敢触碰那脆弱的身体。

巨大的悲怆与一种深入骨髓的震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紫宸殿!看着那华服下濒死的残躯,看着她呕出的鲜血,再想想那本墨香犹存、字字泣血的《历代女将传》和谢清源那篇惊世序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尚有良知的人心头。

崔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他知道,不能再等了!这副残躯出现在朝堂本身,就是最悲壮的控诉和最有力的武器!必须在她开口前,将这致命的势头打断!

他猛地踏前一步,紫袍拂动,声音恢复了文官特有的矜持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响彻大殿:

“陛下!臣有本奏!”

“护国女侯呕心沥血,编纂《历代女将传》,追思先贤,其心可悯!谢少傅才情斐然,序言更是字字珠玑,令人动容!”他先是“肯定”,随即话锋陡然一转,带着冰锥般的寒意,“然!国有国法,朝有朝纲!史书修纂,刊印流通,自有翰林院与国子监职司所在!此乃祖宗法度,煌煌定制!”

他深陷的眼窝缓缓扫过暖舆中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再看向御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诛心之论:

“女侯此举,未奉明旨,私修国史,更兼刊印流通,此乃僭越!其心…可诛!”

“谢少傅身为太子少傅,清流表率,竟不顾朝廷规制,为私修之书题序,更有妄议朝政、影射先帝之嫌!此乃失职!其行…当究!”

“臣,恳请陛下!”崔琰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重锤落下,“即刻下旨,收缴所有私印书册,封存待勘!翰林院、国子监当另择贤能,秉公修纂!至于护国女侯与谢少傅僭越失职之过…念其有功于国,可暂不深究,然…镇国女将军府权柄过重,已生乱象!为社稷安稳计,臣恳请陛下收回女将军府自行任免武官之权!西山讲武堂一应人事任免,仍归兵部统辖!”

轰——!

如同惊雷炸响!图穷匕见!

崔琰的反扑,狠辣精准!避开了《女将传》内容本身无法辩驳的震撼力,直指程序“僭越”和权力“失衡”!以维护“祖宗法度”为名,行剥夺女将军府人事根基之实!一旦西山讲武堂的校尉任免权被收回,女兵体系将被兵部彻底卡住咽喉,成为无根浮萍!楚明昭用命换来的这一切,将顷刻间土崩瓦解!

李弼、孙廷等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立刻齐声附和:“臣等附议!恳请陛下明鉴!”

“收回权柄!以正朝纲!”

声浪汇聚,带着巨大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向御座之上惶然无措的新帝萧珏。

小皇帝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求助般地看向瑞亲王萧宏,又看向谢清源。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要哭出来。

瑞亲王萧宏须发皆张,浑浊的老眼中怒火熊熊!他猛地踏前一步,蟠龙金锏重重顿地,发出沉闷巨响,震得殿梁灰尘簌簌落下!

“放屁!一派胡言!”老王爷的怒吼如同受伤雄狮的咆哮,瞬间压下了嘈杂,“楚明昭编纂此书,是为正本清源!是为告慰英灵!是为天下女子立心立命!何来僭越?翰林院那群腐儒修的是什么史?是抹杀女子功绩、粉饰太平的狗屁!谢清源此序,字字泣血,句句惊雷,乃大胤士林百年未有之雄文!何来失职?”

他布满老年斑的手指,狠狠指向崔琰:“崔相!你口口声声祖宗法度!可还记得祖宗法度里还有‘唯才是举’、‘不拘一格’!楚明昭以女子之身,立不世之功!她所设讲武堂,所训女兵,乃国之干城!演武场大胜,尔等皆亲眼所见!若连任免几个小小校尉之权都要被兵部那些尸位素餐之辈掣肘,如何能成军?如何能御敌?如何对得起北境浴血将士?如何对得起…野狐峪…韩肃…那些…埋骨…沙场的…英魂——!!!”

最后一句,老王爷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悲怆,响彻大殿!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雷豹等一众北境旧部的心头!野狐峪…韩肃…那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雷豹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下意识地看向暖舆中那道气息奄奄的身影,再看看崔琰那张道貌岸然的脸,一股混杂着悲愤与巨大认同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胸膛奔涌!

然而,崔琰面色丝毫不变,深陷的眼窝中闪烁着冰冷的算计。他正要再次开口,将“祖宗法度”和“权柄失衡”的帽子扣得更死——

“陛下…”

一个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一切嘈杂的力量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响起。

所有人骇然循声望去!

只见一直沉默垂首、如同置身事外的太子少傅谢清源,缓缓抬起了头。他沾着一点暗褐与墨渍混杂污渍的袖口,在明晃晃的宫灯下异常醒目。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御座上惶惑的小皇帝,倒映着丹陛下暖舆中气息奄奄的楚明昭,也倒映着崔琰眼中那瞬间闪过的惊愕与阴鸷。

他沾着污渍的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的布料,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刻骨的沉重。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洞穿时空的沉凝:

“崔相言…祖宗法度…不可废…”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一张张或惊愕、或复杂、或隐含敌意的脸庞,最终落回御座,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金石般的铿锵:

“然…法度…非…死物…”

“太祖…开国…设…女子…武备司…秩…同…五军…”

“太宗…朝…沈…云卿…将军…以…女子之身…领…镇北…副帅…印…节制…三关…”

“此…皆…载于…《太祖实录》…《太宗起居注》…铁…案…如…山!”

轰——!!!

如同亿万道惊雷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同时炸响!尤其是崔琰!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崩裂,化为一片难以置信的死灰!太祖设女子武备司?太宗朝沈云卿节制三关?这些…这些早已被刻意抹去或篡改的历史碎片…谢清源如何得知?!他怎么可能知道?!

谢清源沾着污渍的指尖,再次重重碾过袖口那点暗褐血渍,仿佛要将那早已干涸的血,重新灼烧起来!他的目光穿透摇曳的烛火,仿佛看到了父亲谢云琅书房深处,那些被父亲以生命为代价守护下来的、真正的历史残卷!

“今…护国女侯…楚明昭…”

谢清源的声音带着一种破开混沌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崔琰集团的脸上,也烙在煌煌史册之上!

“承…先帝…遗志…光…复…旧…章!”

“立…讲武堂…训…巾帼…之…锐!”

“演武…扬威…钩镰…破…骄…兵!”

“着…《女将传》…正…青史…之…枉!”

“其…功…其…勋…其…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沉重与不容置疑,响彻死寂的紫宸殿:

“当…赐…‘护国女侯’…金…印!”

“允…西山…讲武堂…自行…任免…校尉…及…以下…武官…”

“权…同…兵…部——!!!”

“权同兵部”四个字,如同四柄重锤,狠狠砸在寂静的大殿之上!余音嗡嗡,震得所有人耳膜发麻!

崔琰的脸色彻底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李弼、孙廷等人面如死灰!雷豹等北境将领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瑞亲王萧宏浑浊的老眼中精芒爆射,布满老年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狂喜!

赐金印!允自行任免校尉!权同兵部!

这已不是简单的褒奖!这是将兵部最核心的人事任免权,硬生生撕下了一块,交到了女子讲武堂手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府建牙!是楚明昭用这副残躯、用那本血泪铸就的《女将传》、用演武场上的胜利、用谢清源这致命的反戈,生生从虎狼环伺的朝堂上,夺下的立足根基!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峦,沉甸甸地压向御座上的新帝萧珏。他小小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看看须发皆张、力挺到底的瑞王叔,看看眼神清明锐利、字字如刀的谢清源,再看看丹陛下暖舆中那道呕血不止、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最后,看向脸色阴沉如水的崔琰……

一股混杂着恐惧、震撼、茫然与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本能般的决断,猛地从心底升起!他想起了神武门外的烈焰,想起了瑞王叔的话,想起了那本《女将传》序言里“照亮后世执剑女子之灯塔”的字句,更想起了暖舆中不断呕出的鲜血……

他猛地挣脱了内心的惶惑,小小的身体挺直了脊梁,沾着泪水的稚嫩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紫宸殿中:

“准…准谢少傅所奏!”

“敕…赐…护国女侯…楚明昭…玄…铁…螭钮…‘护国女侯’…金…印!”

“允…西山…女子…讲武堂…自行…任免…校尉…及…以下…武官!”

“秩…同…兵部…所…命!”

“此…乃…特…旨!刊…行…天…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

暖舆内,楚明昭紧绷到极致的心神骤然一松!那股强行支撑着她的意志如同绷断的弓弦!一大口滚烫的、近乎纯黑的淤血,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从她紧抿的唇齿间狂喷而出!如同绝望的泼墨,狠狠溅射在身前华美的玄色绣金凰纹朝服之上!点点暗红,在金线的映衬下,刺目惊心!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后倒去!

“殿下——!”林红缨凄厉到撕裂的悲鸣响彻大殿!

“传太医——!”瑞亲王萧宏的怒吼如同惊雷!

紫宸殿内,瞬间一片混乱!

崔琰死死盯着御案上那份新鲜出炉、墨迹淋漓的特旨,再看向暖舆中那道彻底失去意识的身影,最后,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在挺身而立、眼神沉静如深潭的谢清源身上!

他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败了!一败涂地!不仅没能夺回权柄,反而让楚明昭彻底坐实了开府建牙之权!更让谢清源这个心腹大患,以如此耀眼的方式,彻底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而谢清源,对崔琰那淬毒的目光恍若未觉。他沾着污渍的指尖,轻轻抚过袖口那点暗褐的血渍,再缓缓抬起,虚虚指向丹陛之下,那片被新鲜血渍染污的玄色华服。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是尘埃落定的释然,是洞悉一切的悲悯,更有一丝隐秘的、连他自己也未曾完全明了的牵绊。

暖舆被林红缨和女兵们抬起,如同承载着最后的希望与沉重的代价,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缓退出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宸大殿。

殿门外,风雪更疾。一片细小的雪花被寒风卷着,穿过高大的殿门,打着旋儿,悄然落在御案上那份墨迹未干、象征着女子讲武堂从此真正拥有立足根基的特旨之上。

玄铁螭钮的金印,即将铸成。

而权力的游戏,才刚刚步入更凶险的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