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实验室的白炽灯亮了整整一夜。陆沉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摊着厚厚的失踪人口案卷宗，指尖划过一张张年轻女性的照片，眉头始终拧着。窗外的天渐渐亮了，晨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投下一道道细长的光影，桌上的浓茶早已凉透，他却一口没动。
“陆队，有结果了！”老陈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尸检报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难掩急切，“dNA比对结果出来了，受害者身份确认了，叫苏晓，22岁，是市中心一家服装店的店员。”
陆沉猛地站起身，接过尸检报告。报告上贴着苏晓的照片，女孩梳着马尾辫，笑容干净，眼神明亮，和昨天在江边看到的那颗发胀的头颅，形成了刺眼的对比。“失踪报案记录呢？”
“找到了，是苏晓的母亲昨天下午报的案，说苏晓从5月11号晚上下班后就联系不上了。”老陈递过一份报案记录，“我已经让赵磊去联系苏晓的家属，安排见面时间，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过去走访？”
“现在就去。”陆沉抓起外套，“了解清楚苏晓失联前的行踪，比什么都重要。”
警车驶过清晨的街道，路边的早餐摊冒着热气，油条下锅的滋滋声和豆浆的香气飘进车窗，一派烟火气。陆沉看着窗外匆匆赶路的行人，心里却沉甸甸的——对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晨，但对苏晓的家人来说，从5月11号晚上开始，他们的世界已经崩塌了。
苏晓家住在老城区的一栋居民楼里，六层，没有电梯。陆沉和老陈爬楼梯的时候，就听到楼上传来压抑的哭声。走到门口，只见防盗门虚掩着，赵磊站在门口，脸色凝重地对他们摇了摇头，示意里面的情绪很不稳定。
陆沉轻轻推开门，客厅里的光线很暗，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苏晓的母亲坐在沙发上，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苏晓的照片，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旁边，应该是苏晓的父亲，他低着头，双手撑在膝盖上，指尖泛白，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叔叔，阿姨，我们是市刑侦支队的，想跟你们了解一下苏晓失联前的情况。”陆沉放轻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和。
苏晓的母亲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看到陆沉身上的警服，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警察同志，我的晓晓……她是不是……是不是真的不在了？”
陆沉心里一酸，却只能硬起心肠，点了点头：“阿姨，我们已经确认了，只是想了解更多情况，尽快抓住凶手，还苏晓一个公道。”
这句话像是耗尽了苏晓母亲最后的力气，她瘫倒在沙发上，哭声变得撕心裂肺：“我的晓晓啊……她那么乖，怎么会遇到这种事……”
苏晓的父亲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声音沙哑：“警察同志，你们问吧，我们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
陆沉在沙发上坐下，拿出笔记本：“阿姨，您最后一次联系苏晓是什么时候？她当时说要去做什么？”
苏晓的母亲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是5月11号晚上，大概八点多，她给我打电话，说下班了，要去嘉陵江渡口等个朋友，晚点再回家。我还跟她说，晚上不安全，让她早点回来，她答应得好好的，可我等到半夜，也没见她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等朋友？”陆沉敏锐地抓住这个信息，“您知道她要等的朋友是谁吗？是男的还是女的？他们约好要去做什么？”
苏晓的母亲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她没说。晓晓这孩子，性格内向，朋友不多，平时下班要么直接回家，要么就在店里跟同事待一会儿。我问过她，她说就是一个普通朋友，约好见面谈点事，具体的我也没多问……”
“那她当天上班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情绪不好，或者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事？”老陈补充道。
苏晓的父亲想了想，说：“她当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跟我说店里新到了一批衣服，晚上要晚点下班整理。我中午给她打电话，她也没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陆沉又问了一些关于苏晓社交关系、工作情况的问题，得知苏晓在服装店工作了两年，和同事相处融洽，没有跟人结过仇；感情方面，苏晓一直单身，没有谈过恋爱；经济上也很稳定，每个月工资都会按时交给母亲，近期没有大额的财务往来，也没有借过钱给别人。
“这么说，情杀、仇杀、财杀的可能性都不大？”赵磊在一旁低声说。
陆沉点点头，心里却更疑惑了——如果排除了这些常见的杀人动机，凶手为什么要对苏晓下手？是随机选择的目标，还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
从苏晓家出来，陆沉立刻让赵磊带队去苏晓工作的服装店走访，自己则带着技术人员前往嘉陵江渡口，调取监控录像。
渡口位于嘉陵江下游，是一个老旧的客运码头，平时主要往返于南充和周边县城。陆沉他们赶到的时候，渡口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行人提着行李，准备乘船。技术人员找到渡口的管理处，说明来意后，管理员却面露难色：“警察同志，不是我们不配合，而是5月11号晚上的监控，刚好因为线路故障，没录上。”
“线路故障？”陆沉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什么时候出的故障？修好了吗？”
“就是11号下午，大概五点多的时候，突然就黑屏了，我们联系了维修人员，第二天早上才修好。”管理员解释道，“这段时间的监控，确实什么都没拍到。”
陆沉心里咯噔一下——监控偏偏在苏晓失联的关键时段出故障，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是后者，那凶手对渡口的情况一定非常熟悉，甚至可能提前踩过点。
“那你们这里有多少个监控摄像头？11号下午故障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可疑人员在监控设备附近活动？”陆沉追问。
“总共四个摄像头，覆盖了渡口的入口、候船厅和码头岸边。”管理员回忆了一下，“故障的时候，我一直在办公室，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也没人跟我说看到可疑人员。”
技术人员对监控设备进行了检查，发现设备本身没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线路故障看起来像是自然老化导致的。但即使这样，陆沉心里的疑虑也没有打消——这种“巧合”，实在太蹊跷了。
既然监控没了线索，陆沉只好带着人在渡口周边排查商铺。渡口附近有不少小餐馆、便利店和杂货铺，陆沉他们一家一家地走访，询问店主和店员在5月11号晚上有没有看到过苏晓，或者可疑人员。
大多数店主都表示没什么印象，直到走到一家卖烟酒的杂货铺时，店主才突然想起什么：“哦，我好像有点印象。11号晚上大概八点多，有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在我店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还买了一瓶矿泉水。”
“是不是这个女孩？”陆沉拿出苏晓的照片。
店主仔细看了看，点点头：“对，就是她！我当时还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她说等朋友，我看天快黑了，还让她注意安全。”
“那你有没有看到她等的朋友？或者有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跟她搭话？”
店主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她坐了大概十几分钟，就往码头那边走了。我当时在整理货柜，没太注意。不过好像有个男的，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戴着鸭舌帽，穿一件深色的雨衣，看起来怪怪的。”
“深色雨衣？”陆沉心里一动，追问，“你还记得那个男的长什么样吗？身高大概多少？有没有说过话？”
“长得看不清，他一直低着头，帽檐压得很低。”店主回忆道，“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吧，身材中等。我没听到他说话，不过后来我好像看到他跟那个小姑娘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人就一起往江边走了。”
“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走了之后你还看到过他们吗？”
“就是往码头下面的石阶走的，之后就没看到了。”店主摇摇头，“我还以为他们是朋友，没想到……”
陆沉让技术人员给店主做了详细笔录，又在渡口周边扩大排查范围，但再也没有找到其他目击者。回到支队后，技术人员传来了新的消息：苏晓的手机最后一次信号定位，就在嘉陵江渡口附近的基站，时间是5月11号晚上8点23分，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是打给网约车平台的客服，但没有接通，通话时长只有3秒。
“网约车客服？”陆沉看着通话记录，疑惑不解，“她为什么要打客服电话？是下单遇到了问题，还是想咨询什么？”
技术人员解释道：“我们联系了网约车平台，他们查询后反馈，苏晓当天晚上并没有成功下单，只是在8点20分的时候，打开过平台的叫车界面，但没有选择车型，也没有确认订单。之后就打了客服电话，没接通，再之后手机就关机了。”
陆沉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梳理着目前掌握的线索：苏晓5月11号晚上下班后，来到嘉陵江渡口等朋友，期间曾试图叫网约车，但没有成功，还打了客服电话；之后遇到一个穿深色雨衣、戴鸭舌帽的男子，两人搭话后一起往江边走，再之后就失联了。
那么，苏晓要等的“朋友”，到底是谁？是那个穿深色雨衣的男子吗？如果是，她为什么要对家人隐瞒朋友的身份？如果不是，那她等的朋友又去了哪里？
还有那个穿深色雨衣的男子，他为什么会在晚上穿雨衣？是为了掩盖身份，还是有其他目的？他和苏晓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个疑问在陆沉的脑海里盘旋，让他感到一阵头疼。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明白，这个案子的线索才刚刚开始，接下来的路，只会更难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