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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连环命案专案录 > 第5章 校园与街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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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风还没停。市局楼下的积雪被行人踩成灰色的泥,沿着人行道一路拖出长长的痕迹。陆知行把军大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还是觉得冷。他站在台阶上,抬眼看了一眼天边那道苍白的光,像是从城市背后勉强挤出来的。

“出发。”他说。

队伍分成了三组。小张带着技术科的人,继续围绕华侨路和水佐岗的监控做增强处理;小李和林岚去南大,补充走访苏晓棠的室友和老师;陆知行则亲自带队,沿着青岛路、平仓巷一线,挨家挨户排查。

“今天的重点,”出发前,陆知行在小黑板上重重写下几行字,“餐馆后厨、洗衣店、打印店——这些照旧。另外,加上一条:退休、离职的法医和老警察。还有,注意看有没有闲置的旧车库、旧实验室。”

他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程文斌那边,继续盯着,但别把所有力气都压在他身上。”

队伍散开,街巷里的雪水开始顺着路沿往下淌,像一条细小的暗河。

第一站是青岛路。路边的槐树光秃秃的,枝条上挂着没化的雪。他们先去了那家小卖部,老板还是那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见警察,忙不迭地把账本翻出来。

“1月10号晚上,苏晓棠确实来买过橘子糖。”她把账本递过来,指着其中一行,“七点零五分,橘子糖一包,两块五。”

“她有没有说要去哪里?”小李问。

“说了,”阿姨想了想,“她说去平仓巷的书摊,问我怎么走最近。我让她沿着青岛路一直往里,过两个路口就到。”

“她一个人吗?有没有人跟着她?”林岚追问。

阿姨摇头:“人来人往的,我也没注意。不过,她买糖的时候,门口站着个戴旧警帽的老头子,问我几点关门。我当时还想,这年头怎么还有人戴那种帽子。”

“戴旧警帽的老头子?”陆知行的目光在空气里停了一下,“他多大年纪?身高呢?”

“大概六十来岁吧,背挺得直,个子挺高,走路不拖脚。”阿姨比划着,“帽子檐压得低,没看清脸。”

陆知行点点头,让小李把这段口供详细记下来。他站在门口,朝平仓巷的方向望了一眼。巷子像一条被风磨平的旧伤疤,藏在城市的褶皱里。

他们沿着青岛路往里走,两旁的小店陆续开门。有卖早点的,炸油条的油锅里冒着热气;有修鞋的,铁砧上叮当作响;还有一家小打印店,门口贴着“复印、装订”的红纸。

“打印店也别放过。”陆知行说,“有时候,线索就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店里只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看到警察,他把耳机摘了,有些紧张:“警官,有事吗?”

“例行排查。”小李把证件亮了一下,“1月10号晚上,你在吗?”

“在啊,我每天都在。”小伙子回答,“我们九点半关门。”

“那天晚上有没有一个穿枣红色外套的女生来复印?”

“枣红色外套?”他皱眉想了想,“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这种颜色的外套挺多的。”

“那你有没有看到一个戴旧警帽的老人,大概六十来岁,个子高,背挺得直?”陆知行换了个问法。

小伙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那天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有个老头子来复印了几张纸,戴的就是那种老式的警帽,挺旧的。复印完就走了,往平仓巷那边。”

“复印了什么?”小李追问。

“我没细看,好像是旧报纸剪下来的一小块,上面有字。”小伙子挠挠头,“我当时在忙,就收了他一块钱。”

“监控呢?”陆知行问。

“坏了,”小伙子有些尴尬,“前几天就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陆知行点点头,没再多说。他让小李留下联系方式,又叮嘱:“如果再想起什么,哪怕是很小的细节,也给我们打电话。”

离开打印店,他们继续往平仓巷走。巷子口有个修鞋摊,摊主是个白发老人,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锥子,一针一线地补着鞋底。

“老人家,1月10号晚上,您在吗?”林岚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

“在,我天天在。”老人抬起头,“这么冷的天,晚上也没什么人,我就早点收了。”

“您有没有看到一个穿枣红色外套的女生,或者一个戴旧警帽的老头子?”

老人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枣红色外套没注意。警帽……好像有一个,个子高,背直,走路快,不拖脚。他从这边过去,又回来了,像是找人。”

“几点?”陆知行问。

“大概八点多吧。”老人回答,“我正准备收摊。”

陆知行点点头,目光落在老人手边的工具盒上。盒子很旧,金属边缘被磨得发亮。他的思绪却飘回了解剖室——那把精准的刀,那种近乎冷酷的秩序感。

“这条巷子,”他低声说,“很熟的人,才知道怎么走。”

平仓巷的书摊在巷子中段。老板老王正把一摞旧书从箱子里搬出来,看到警察,明显有些紧张:“警官,我昨天不是都说了吗?她来问过《围城》,没买,就走了。”

“我们再确认几个细节。”陆知行说,“她是几点来的?”

“七点多。”老王回忆,“那会儿天刚黑。”

“她一个人?”

“一个人。”

“她离开的时候,往哪边去了?”

“往巷子里头,那边有个岔口。”老王指了指,“我没跟过去。”

“那天晚上,有没有一个戴旧警帽的老人来过?”

老王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我没看到。”

陆知行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说什么。他转身,沿着老王指的方向往里走。巷子越往里越窄,两旁的墙皮斑驳,露出里面的青砖。地上的雪水结成了薄冰,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岔口处有个垃圾桶,桶边散落着几张被雪水泡软的报纸。小李弯腰,小心地把其中一张捡起来。报纸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还能辨认出“南京日报”几个字。

“技术科。”陆知行回头,“把这几张带回去,看看能不能复原上面的字。”

“好的。”小张应了一声,把报纸小心地装进证物袋。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吵嚷。一个中年女人正和一个摊贩争执,声音尖利。小李皱了皱眉:“要不要去看看?”

“你们去。”陆知行说,“我在这儿再走走。”

小李和林岚离开后,巷子一下子安静下来。风从墙缝里钻出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陆知行沿着岔口往里走了几步,停在一扇旧木门前。门上的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木纹。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生锈的铁锁,锁芯里塞着一些灰尘。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锁,指尖触到了一丝冰冷。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回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正沿着巷子往里走,背挺得很直,步幅均匀,不拖脚。男人戴着一顶旧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短暂地相遇了一秒。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他继续往里走,消失在巷子的阴影里。

陆知行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的手心有些出汗,心跳却很稳。他知道,自己可能刚刚错过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队。”小李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我们这边处理完了,没什么大事。”

“好。”陆知行转身,走回岔口,“今天先到这儿。小张,把巷子口的几家住户都登记一下,尤其是独居的老人。小李,你和林岚回队里,把今天的口供整理出来,下午我们开会。”

“是。”几个人分头行动。

回到队里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食堂里人声鼎沸,蒸汽升腾。陆知行端着一个托盘,坐在靠窗的位置,却没什么胃口。窗外的雪开始化了,阳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陆队。”小张端着饭走过来,坐在他对面,“技术科那边,帆布包内衬的成分比对出来了。”

“结果?”陆知行放下筷子。

“确实不是普通的84消毒液。”小张压低声音,“里面含有微量的酚类和季铵盐,配比和我们中心用的那种很接近。不过,年代有点久了,配方可能有调整。”

“好。”陆知行点点头,“把报告打印出来,下午会上用。”

“还有,”小张犹豫了一下,“银行监控增强出来了。华侨路路口那天凌晨四点多,确实有个高个子的人经过,背很直,步幅均匀。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脸。”

“先把视频拷到会议室。”陆知行说,“下午一起看。”

“对了,”小张又想起了什么,“你让我查的1988年那件‘违规处理检材’的旧案,档案室那边说,案卷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陆知行抬头。

“少了几页。”小张说,“说是当时搬家的时候可能弄丢了。具体原因不明。”

陆知行的目光沉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的会议很短。大家把今天的走访情况过了一遍,重点落在了“戴旧警帽的老人”和“精准切割”的线索上。陆知行把排查范围再次明确,强调“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散会以后,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窗外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地面上露出一块块斑驳的灰色。陆知行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行人匆匆走过。他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小李发来的一条信息:“程文斌今天中午吃了两碗饭,下午在院子里走了两圈,看起来正常。”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回了三个字:“继续看。”

放下手机,他走到小黑板前,拿起粉笔,在“退休\/离职法医、老警察”后面又加了一个括号:“高个、背直、步幅均匀。”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他放下粉笔,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四点。

“时间,”他在心里说,“不多了。”

傍晚时分,天又阴了下来。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动了桌上的文件。陆知行拿起一份口供,随意翻了几页,目光停在其中一行上——平仓巷修鞋摊老人的陈述:“他从这边过去,又回来了,像是找人。”

他放下口供,站起身,披上军大衣,推门出去。走廊里光线昏暗,墙上的奖状在半明半暗之间,像被时间冲刷过的浮雕。他沿着楼梯往下走,每一步都很稳,像在把某种不确定,慢慢踏成一条可以走的路。

市局门口,小李和林岚正准备出去。看到陆知行,小李打招呼:“陆队,还出去?”

“去一趟平仓巷。”陆知行说,“再走一遍。”

“现在?”林岚看了看天,“天快黑了。”

“越黑越好。”陆知行说,“有些东西,只有在黑的时候才看得见。”

他迈下台阶,风把大衣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夜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正慢慢把这座城市罩住。而他知道,自己必须在网收紧之前,找到那条最细的线。

巷子口的灯亮了,昏黄的光把巷子切成一段一段。陆知行沿着下午走过的路,一步一步往里走。岔口处的垃圾桶还在,桶边的报纸已经被清理干净。他停在那扇旧木门前,伸手摸了摸那把生锈的铁锁。锁芯里还是塞着灰尘,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路传到心底。

他没有敲门,也没有撬锁。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风从墙缝里钻出来,带着一丝极淡的消毒水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又像是近在咫尺。

“陆队。”小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这儿啊。”

“嗯。”陆知行没有回头,“走吧,回去。”

“可是……”小李还想说什么。

“回去。”陆知行重复道,声音很轻,却不容置疑。

他们沿着巷子往外走。走到巷口的时候,陆知行回头看了一眼。巷子深处的阴影像一只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他没有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城市像一张被翻过的旧报纸,新的新闻会覆盖旧的新闻,新的脚印会覆盖旧的脚印。但有些东西,不会被轻易覆盖——一个人的习惯,一个人的背影,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

陆知行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屏幕上那张被增强过的监控截图。画面里,一个高个子的人影正从银行门口经过,背挺得很直,步幅均匀,不拖脚。他的帽檐压得很低,脸藏在阴影里。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小李问。

“还不能确定。”陆知行回答,“但他,是我们要找的方向。”

他把那张截图放大,再放大。屏幕上的像素被拉成了一块块色块,像一幅抽象画。在那些色块之间,似乎有一张脸,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继续查。”陆知行说,“从这条巷子开始,从这个人开始。”

“是。”小李和林岚齐声应道。

会议结束,办公室里恢复了安静。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桌上,落在那份帆布包内衬的检测报告上。报告上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像一把把小钉子,把某个真相钉在了纸上。

陆知行合上报告,站起身。他知道,真正的工作,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