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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那句关于“锋刃意志”与“掌控”的冰冷拷问,如同淬了冰的钢丝,缠绕在程微意(Kestrel)的心头,勒出一道道看不见却深刻入骨的血痕。复盘结束后,她随着沉默的人流走出简报室,基地通道内惨白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种异样的平静,只有紧抿的唇线和眼底深处尚未完全平息的波澜,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惊蛰”第二阶段以一种非典型的方式落下了帷幕。没有明确的成败界定,只有陆沉那句“未能达成最优解”的评判和关于“危险刃锋”的警告,像一团浓稠的迷雾,笼罩在“刃”小队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像是完成了一次淬火,却无人知晓这把“刃”最终是被锻造成了更利的锋芒,还是出现了无法弥合的裂痕。

基地的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正常”的节奏。高强度体能训练、战术理论课程、装备维护保养……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仿佛要将他们在“迷宫”中经历的一切激烈与挣扎都冲刷干净。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教官们的眼神更加锐利,偶尔投向他们的目光中带着更深的审视;基地内部那种无形的张力并未随着任务结束而消散,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程微意将自己投入到了近乎自虐的训练之中。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完成既定科目,而是开始主动加练,挑战更高的负重,追求更快的速度,琢磨更刁钻的射击角度和更隐蔽的移动技巧。她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直到肌肉酸软,直到肺叶如同风箱般嘶吼,仿佛只有这种极致的生理疲惫,才能暂时麻痹那纷乱如麻的心绪。

她需要变强。不仅仅是体能和技能上的强,更是一种心智上、意志上的绝对强大。陆沉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一柄可能伤及自身的“危险之刃”。她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去驾驭自己这份逐渐觉醒的“锋刃意志”,无论这意志未来将指向何方。

齐恒(磐石)找到了在格斗训练室独自对着沙袋发泄的程微意。他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身影在灯光下腾挪闪击,动作迅捷凌厉,带着一股狠劲,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困惑和那隐秘的刺痛都倾泻在无辜的沙袋上。

“够了,Kestrel。”齐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再练下去,你的肌肉会承受不住。”

程微意的动作顿住,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在地板上,洇开深色的印记。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喘息着。

“我没事,队长。”她的声音因剧烈运动而有些沙哑。

齐恒走过去,递给她一瓶水:“我们都知道,‘惊蛰’没完。陆教官的话……”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很重。但你别一个人扛着。我们是‘刃’,是一个整体。”

程微意接过水,拧开瓶盖,却没有喝。她看着齐恒,眼神复杂:“队长,如果……如果下一次,我的‘抉择’再次偏离预设的轨道,甚至可能危及任务,你会怎么做?”

齐恒沉默了片刻,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会相信我的队员,直到事实证明我的信任是错的。但前提是,你的抉择,必须出于对任务本质的洞察和对团队最大利益的考量,而非……个人意气。”

个人意气?程微意的心微微一颤。她想起陆沉,想起他冰冷目光下那难以捉摸的暗流。她的抉择,真的没有掺杂丝毫个人因素吗?她不敢深究。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道,将水瓶放下,重新戴好格斗手套,“我会记住的。”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广播响起,通知所有参与“惊蛰”的学员,前往战术模拟中心进行新一轮的协同作战推演。

推演的内容并非高烈度对抗,而是侧重于极端通讯受阻、指挥链断裂情况下的分布式决策与自适应协同。系统模拟了多种复杂场景:城市巷战中的小队失联、敌后渗透时的情报碎片化、甚至模拟了指挥官被“俘”或“阵亡”后的应急指挥权交接。

程微意在推演中表现得异常活跃且……冷静。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试图提出最冒险但也可能收益最大的“奇策”,而是更加注重风险评估、资源整合和与队友能力的精准匹配。她提出的方案往往不是最惊艳的,但却是容错率最高、最能保证小队在恶劣环境下生存并持续战斗的。

在一次模拟“队长阵亡,副队长重伤”的极端情境下,程微意临危受命,接替指挥。她没有慌乱,而是迅速根据残存的战场信息和队员状态,做出了一个看似保守的决定——放弃原定强攻目标,转而利用环境优势进行隐蔽机动,伺机骚扰敌军后勤线,为可能的救援或后续行动创造机会。

这个决策在推演系统中获得了很高的“生存效能”评分,虽然“任务完成度”得分不高。推演结束后,负责分析的教官特意点评了她的表现:“Kestrel,你的指挥风格趋于稳健,对风险的把控和团队生存的优先级考量,值得肯定。但在某些需要决断力甚至一定冒险精神才能打开局面的情况下,过度的保守可能会错失战机。”

程微意平静地接受了批评。她知道,这是她刻意自我约束的结果。她在学习掌控自己的“锋刃意志”,学着在激情与理性、冒险与稳健之间,寻找那个最危险的平衡点。她不能让自己再被陆沉抓住任何“失控”的把柄。

推演结束后,已是傍晚。程微意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向了基地图书馆。她需要一些东西来填补训练之外的空隙,需要一些冰冷的、理性的知识来镇压心底那蠢蠢欲动的、关于某个男人和那些未解之谜的杂念。

图书馆依旧安静。她习惯性地走向A区,脚步却在经过那个熟悉的、靠窗的角落时,不由自主地放缓。A-17书架静静地立在那里,与周围并无二致。那本属于陆沉的笔记本,早已不在原处。但她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天在这里,指尖触碰那冰冷封皮时的心悸,和看到那些挣扎字句时的震撼。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走向另一个书架,寻找关于指挥心理学和复杂系统决策的书籍。就在她踮起脚,试图够到上层的一本厚重大部头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她一步,轻松地将那本书取了下来。

程微意愕然回头,心脏在瞬间漏跳了一拍。

赵远航。

他脸上带着那副熟悉的、略显粗犷的笑容,将书递给她:“哟,这么用功?看来老陆没把你练趴下嘛。”

程微意接过书,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手掌,她迅速收回手,低声道:“赵教官。”

赵远航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怎么?还在琢磨‘迷宫’里的事?还是……在琢磨某些人说的话?”他意有所指。

程微意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赵远航笑了笑,靠在书架上,压低了声音:“丫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老陆那个人……说话一向难听,但未必全是字面意思。”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意味深长,“一把好刀,磨得太狠会崩,捂得太紧会锈。有时候,有点自己的脾气和想法,未必是坏事。关键是……这脾气和想法,得用在正道上,得让人……放心。”

他的话,像是一道微光,穿透了程微意心中的部分迷雾。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陆沉的严厉背后另有深意?还是在提醒她,如何在这复杂的局面中自处?

“谢谢赵教官,我……会把握分寸的。”程微意谨慎地回答。

赵远航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行了,看书吧。记住,路是自己走的,刀是自己磨的。别被别人的话,绊住了脚。”

说完,他冲她眨了眨眼,转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程微意抱着那本厚重冰冷的书,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赵远航的话,与陆沉的警告,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和补充。一个让她警惕,一个让她……稍感释然?

她走到阅读区坐下,翻开书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两位教官的话,回响着“迷宫”中的生死抉择,回响着陆沉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睛。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书页上冰冷的印刷字体,指尖传来坚实的触感。

锋刃自砺,道阻且长。

她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布满荆棘,与那座冰山的关系也愈发微妙难测。但经过这几日的沉淀与自省,她心中那份因他而起的混乱与刺痛,正逐渐被一种更加清晰、更加坚定的东西所取代。

那不是盲目的服从,也不是叛逆的对抗。

而是一种源于自身力量增长的、冷静的审视与……等待。

她在等待下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也在等待一个……能够看清那座冰山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真相的时刻。

无论那真相是更加残酷的考验,还是……别的什么。

她都会以更加锋利的姿态,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