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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直升机的轰鸣声如同巨大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位学员紧绷的神经上。机舱内,空气闷热而凝重,混合着燃油、汗液和金属的气息。程微意(Kestrel)靠在舱壁,闭目养神,但所有的感官都处于高度警戒状态。左臂在持续的震动中传来隐隐的酸胀,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用意念引导着放松,这是她在无数次理疗中学到的方法。

齐恒(磐石)坐在她对面,目光扫过她微微蹙起的眉心,沉声道:“Kestrel,进入雨林后,你跟紧我。左臂的情况,随时通报,不要硬撑。”

程微意睁开眼,眸子里是一片清冽的坚定:“明白,磐石。我不会拿任务和团队冒险。”她知道,在这种环境下,个人英雄主义是致命的。她需要团队,团队也需要一个状态稳定的她。

“所有人,检查装备!五分钟准备!”带队教官冰冷的声音通过机舱内的通讯系统响起。

一阵密集的金属碰撞和布料摩擦声。程微意最后一次检查自己的装备:95式突击步枪(为适应她的恢复情况,配发了较轻的改装版本和专用的肩托,以减轻左臂负担),弹药基数,单兵电台,GpS定位仪(虽已知在特定区域会被干扰),指北针,急救包(里面额外添加了她自己准备的消炎药和绷带),水壶,以及少量的高能量压缩食品。她特意紧了紧左臂的护肘和护腕,既是为了提供一定的支撑,也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掩饰肌肉的细微颤抖。

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巨大的树木冠层在舷窗外飞速掠过,如同绿色的波涛。强烈的失重感袭来,舱门指示灯由红转绿。

“准备索降!快!快!快!”

舱门猛地滑开,潮湿、闷热、带着浓重植物腐烂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噪音和螺旋桨卷起的狂风。一根根粗壮的绳索被抛下,垂入下方幽暗未知的绿色世界。

学员们如同下饺子般,依次抓住绳索,利落地向下滑降。程微意排在齐恒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右手主要发力,左手辅助握紧,双腿盘绕绳索,动作流畅地向下滑去。下降过程中,左臂承担的部分重量让她咬紧了牙关,但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双脚甫一接触松软泥泞的地面,她立刻一个侧滚翻,卸去冲击力,同时据枪警戒四周。动作干净利落,仿佛从未受伤。只有她自己知道,左肩关节在落地瞬间传来的一声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咯吱”声。

浓密的树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零星的光斑顽强地穿透下来,在布满苔藓和腐烂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高浓度的水汽,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各种不知名的虫鸣鸟叫、以及更深处野兽的低吼,交织成一片原始而充满威胁的交响乐。

“刃小队,向我靠拢!建立环形防御!”齐恒低沉的声音透过单兵电台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很快,六名“刃”小队成员在齐恒周围形成了一个紧密的防御圈。程微意占据了一个侧翼位置,警惕地扫视着幽暗的丛林。她的心跳逐渐平复,感官却放大到了极致。每一片树叶的颤动,每一丝空气的流动,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根据GpS指示,目标‘鹰巢’位于西北方向,直线距离约四十公里。但实际穿插路线预计超过六十公里。”齐恒快速部署,“我们采取交替掩护,谨慎前进。夜鹰(队内狙击手),占据制高点,负责前方侦查和预警。毒牙(侦察手),前出五百米,探查路径和潜在威胁。Kestrel,你负责右翼警戒,注意保持体力。”

“明白!”众人低声回应。

队伍开始像一道无声的幽灵,在密林中艰难前行。脚下是深及脚踝的淤泥和盘根错节的树根,头顶是垂下的藤蔓和带有尖刺的灌木。每一步都需要耗费极大的体力。雨水浸泡后的作战服沉重地贴在身上,闷热潮湿的环境让汗水根本无法蒸发,很快所有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程微意刻意调整着自己的步伐和呼吸节奏,尽量减少左臂的摆动和承重。但雨林的地形根本不由人控制。在攀爬一个陡峭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斜坡时,她的左脚猛地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左臂下意识地想要抓住旁边的树枝——

“唔!”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肘关节传来,让她闷哼一声,动作僵住。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右臂背包带,稳住了她的身形。

是齐恒。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侧,眼神锐利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小心点!跟在我后面,踩着我的脚印走。”

程微意脸上掠过一丝赧然,但更多的是感激。她点了点头,没有逞强,默默跟在了齐恒身后。她知道,刚才若非齐恒,她这一摔,很可能让本就脆弱的左臂伤上加伤。

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路程,充满了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毒蛇在枯叶间游走,色彩斑斓的毒蛙潜伏在积水旁,比手掌还大的蚊子和其他飞虫无孔不入地袭击着裸露的皮肤。队员们不得不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既要应对自然环境,还要提防可能随时出现的蓝军埋伏。

两个小时后,队伍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小高地短暂休整。程微意靠着一棵巨大的榕树坐下,拧开水壶小心地抿了一口水。左臂的酸胀感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有些发烫。她悄悄卷起袖子,发现肘关节周围已经有些微微红肿。

“怎么样?”齐恒递过来一小块高能巧克力,目光落在她的左臂上。

“还行。”程微意接过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含糊地答道,“能坚持。”

齐恒没有多问,只是沉声道:“我们才走了不到五公里。后面的路更难。蓝军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空降的大概位置,追击和拦截随时会来。保存体力,尤其是你。”

程微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打开GpS,屏幕上的信号时断时续,地图显示他们正处于一片标注着“沼泽边缘”的区域附近。她想起陆沉在出发前那句冰冷的“提示”——“东南区域有沼泽,注意辨别植被”。

她抬起头,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植物。果然,在不远处,她看到了一些逐渐变得稀疏的树木,以及地面上开始出现的、颜色较深、冒着细微气泡的湿地区域。一些看似坚实的草甸,其周围生长着特定的莎草和芦苇类植物。

“磐石,”程微意压低声音,指向那个方向,“那边可能开始进入沼泽区了。我们最好向西偏移一点路线,避开核心沼泽带。”

齐恒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指北针和模糊的GpS信号,果断下令:“调整方向,偏西十五度前进。毒牙,重点探查前方地质!”

队伍再次出发,因为程微意的及时提醒,他们成功绕开了一片潜在的死亡陷阱。队员们看向程微意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信服。这不仅需要知识,更需要在这种高压环境下保持冷静观察的能力。

然而,危机并未远离。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时,前方负责侦查的“毒牙”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警报:“前方发现蓝军巡逻队!人数不明,距离三百米,正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

“全员隐蔽!无线电静默!”齐恒立刻下令。

队伍瞬间散开,利用茂密的灌木、巨大的树根和倒下的朽木,将自己完美地隐藏了起来。程微意屏住呼吸,蜷缩在一丛巨大的蕨类植物后面,步枪枪口微微探出,指向警报传来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混合着紧张和一种莫名的兴奋。

她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的脚步声和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蓝军的人越来越近了。

透过植物的缝隙,她看到了几个穿着蓝色迷彩、脸上涂着油彩、动作矫健的身影。他们搜索得很仔细,显然不是漫无目的的巡逻。

就在蓝军小队即将从他们隐蔽点前方二十米处经过时,队伍里一个负责断后的蓝军士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程微意藏身的方向。

程微意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了步枪,手指轻轻搭在扳机护圈上,全身肌肉紧绷。左臂因为紧张,也开始隐隐作痛。

那名蓝军士兵端起步枪,小心翼翼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十米……八米……五米……

程微意甚至能看清他枪身上冰冷的金属光泽和他眼神里的审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清晰的、模仿某种雨林鸟类的叫声——那是“刃”小队约定的示警信号,表示有其他蓝军队伍靠近。

那名靠近的蓝军士兵动作一顿,侧耳倾听了一下,随即果断放弃了对程微意这边的探查,迅速转身,跟着队友朝着信号传来的方向快速离去。

危机暂时解除。

程微意缓缓松开了紧握步枪的手,才发现掌心已经全是冷汗。她靠在潮湿的树干上,大口喘息着,左臂的疼痛因为刚才极度的紧张而变得更加清晰。

齐恒从隐蔽处探出身,对她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眼神里带着赞许。刚才她能在被发现边缘保持绝对静止和冷静,没有暴露队伍,这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休整片刻后,队伍继续在泥泞与危机中艰难跋涉。夜幕逐渐降临,雨林的白昼短暂,黑暗如同浓墨般迅速浸染了整个世界。温度开始明显下降,湿冷的寒意透过作训服渗入骨髓。程微意庆幸自己出发前申领了加强保暖内衬,否则在这种环境下,体温流失会非常严重。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了那个冷漠男人看似随意的“提示”。

夜晚的行进更加困难。队员们戴上了微光夜视仪,眼前的世界变成了单调的绿色。各种夜间活动的生物开始出没,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绝于耳,更添了几分诡异和恐怖。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行军和精神紧绷,让所有人的体力都接近极限。程微意感觉自己的双腿如同灌了铅,左臂更是沉重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每一次抬起都异常艰难。她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意志在支撑。

凌晨时分,队伍终于抵达了第一个预定休整点——一个位于小山坳里的、相对隐蔽的洞穴。

“轮流警戒,休息四小时。”齐恒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程微意几乎是瘫坐在洞穴里干燥些的地面上,连脱下沉重背包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她靠在岩壁上,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再次检查左臂。红肿似乎更明显了一些,活动时关节的滞涩感和疼痛感也加剧了。

她默默地拿出急救包,取出消炎药吞下,又用绷带将肘关节稍微加压包扎了一下,希望能抑制肿胀。

齐恒走过来,递给她一份单兵口粮和半壶热水。“必须补充能量和水分。”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然后在她身边坐下,压低声音,“Kestrel,实话告诉我,左臂还能撑多久?”

程微意撕开包装,机械地将味道寡淡的食物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温热的水,感觉僵冷的身体稍微回暖。她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看向齐恒,眼神在黑暗中依然亮得惊人:

“只要还能动,就能撑到‘鹰巢’。”

齐恒看着她,看到了她眼底那簇不曾熄灭的火焰,那是一种属于真正战士的倔强与坚韧。他知道,任何劝阻都是徒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好好休息,后半夜我替你警戒。”

程微意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她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但她的精神却异常清醒。

雨林的第一天,让她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泥泞法则”。这里没有温情,没有侥幸,只有最原始的生存竞争和残酷的淘汰。她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受伤的身体所带来的掣肘是何等巨大。

但同时,她也证明了自己。她的观察力,她的冷静,她的意志,并未因伤病而折损。她依然是“刃”小队不可或缺的Kestrel。

黑暗中,她轻轻活动着疼痛的左臂,感受着那份在极限压迫下反而愈发清晰的、渴望变强的决心。

淬火的过程痛苦而漫长,但她能感觉到,属于自己的锋芒,正在这泥泞与黑暗之中,经历着最为关键的重塑与凝聚。

而那个远在基地、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冰冷身影,则成了她内心深处,最想超越、也最想证明其看错了的目标。

这场雨林中的跋涉,不仅仅是一场演练,更是她程微意,与过去那个尚显稚嫩的自己,进行的一场决绝的告别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