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沃德镇内,气氛凝重却异常坚定。
小镇的中心广场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他身披一套保养得极好、铭刻着古老家族纹章的祖传板甲,此人正是三年前从弗兰城卸任的前北境行省总督,回到家乡沃德镇养老的威廉总督。
当索伦大军逼近的消息传来时,镇内一片恐慌,镇长和许多富户都主张开城投降。
是威廉总督,这位曾经执掌北境军政大权的老人,力排众议,以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心,稳住了局面。
他当着所有慌乱民众的面,亲自拔剑,斩下了那个前来劝降的叛徒头颅,并将其悬挂于城头!
用这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表明了沃德镇誓死抵抗的决心!
“乡亲们!战士们!”威廉总督的声音洪亮,虽然苍老,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绝,“你们都看到了!索伦蛮子所过之处,投降者沦为猪狗,抵抗者鸡犬不留!”
“我们沃德镇,没有退路!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父母妻儿!投降是死,抵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死,我们也要像个金雀花的男人一样,站着死!让这些蛮子知道,我们金雀花王国的土地,不是他们可以随意践踏的!”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带恐惧却渐渐被激发出血性的镇民和守军,继续吼道:“我,格列高利·威廉,以家族荣誉和誓言起誓!今日,我将与我的儿子、我的孙子,站在城墙的最前沿!我与沃德镇共存亡!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誓与沃德共存亡!”
“跟随威廉总督!”
“跟蛮子拼了!”
威廉总督的豪言壮语和身先士卒的姿态,极大地鼓舞了士气,恐惧被愤怒和决死之心取代。
士兵开始给青壮年派发武器,无论是生锈的长矛、猎弓,还是简单的草叉木棍。
女人也被动员起来,忙着搬运石块、滚木,烧煮热油,甚至连半大的孩子,也帮着传递箭矢,照顾伤员。
整个沃德镇,在绝望中爆发出惊人的凝聚力,迅速转变为一座决死的战斗堡垒。
威廉总督的长子,一名同样穿着骑士铠甲的中年人,以及他年仅十六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却眼神坚定的孙子,紧紧护卫在老人身边。
祖孙三代,甲胄鲜明,如同三尊磐石,屹立在即将承受风暴的城头。
很快,索伦人的前锋如同黑色的潮水,涌到了城墙之下。
简陋的云梯纷纷架起,悍不畏死的索伦士兵开始向上攀爬。
“放箭!”
“扔石头!”
“倒热油!”
威廉总督冷静地指挥着防守。
虽然守军缺乏训练,武器简陋,但凭借着城墙的高度和拼死的勇气,竟然一次又一次地将攀爬的索伦士兵砸落、射杀下去。
滚烫的热油和开水倾泻而下,城下顿时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沃德镇的抵抗意志之顽强,远远超出了阿斯盖尔的预料。
低矮的城墙下,索伦士兵的尸体开始堆积。
“该死!”阿斯盖尔在远处观战,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想到,一座小小的镇子,竟然能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
“增兵!再给我上两个战团!用攻城槌,给我砸开他们的破门!”
更多的索伦士兵投入了战斗,巨大的原木攻城槌被抬了上来,开始猛烈撞击沃德镇并不坚固的城门。
城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摇摇欲坠。
城墙上的压力骤增,守军开始出现伤亡。
一名索伦人甚至爬上了城头,挥舞着战斧砍倒了两个守军,威廉总督的儿子怒吼着冲上前,与之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最终才将其斩杀,但自己也负了伤。
威廉总督银白的须发在风中飘扬,尽管年事已高,又早已不必亲临战阵,可他多年来从未松懈武艺的锻炼。
此时,他沉稳地立于墙头,亲手张弓搭箭,目光如炬,每一箭都精准地射向在城下高声指挥的索伦军官。
他不仅仅是一位指挥官,更像是一面竖立在城墙之上的旗帜,他的存在本身,就无声地鼓舞着每一名守军。
士兵们看到总督与自己并肩作战,抵抗的意志愈发坚定,哪怕伤亡惨重,也无人后退。
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从正午一直持续到日落,远远超过了索伦将领阿斯盖尔所夸口的“一个小时踏平沃德镇”的预期。
小小的沃德镇,就像一颗牢牢钉在索伦虎兵团进军路线上的铁钉,看似不起眼,却无比坚韧,让自诩精锐的敌人付出了意想不到的沉重代价。
夕阳缓缓沉下,天边被染成一片血红,与沃德镇前方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相互映照,显得格外悲壮。
低矮的土石城墙已是多处破损,豁口处处,那扇木制城门在连续撞击下更是摇摇欲坠。
守军伤亡近半,活着的人也个个带伤,筋疲力尽,全靠一股不屈的信念支撑着身体,继续握着卷刃的刀剑。
阿斯盖尔远远望着那座依旧飘扬着金雀花王朝旗帜的小镇,脸上最初的轻蔑早已被难以置信的烦躁和暴怒取代。
他无法理解,这支看似不堪一击的守军为何能爆发出如此顽强的战斗力。眼见天色渐暗,夜战于己不利,他强压着怒火,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命令:“传令!停止进攻!收兵回营!”
他需要时间重整队伍,也需要重新评估这个棘手的目标。
低沉而绵长的退兵号角声在战场上回荡起来,索伦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战场上留下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损弃的兵器和一片狼藉。
城墙之上,伤痕累累的守军们见状,发出了劫后余生的低沉欢呼,但声音里听不到太多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沙哑。
威廉总督拄着满是缺口的长剑,在儿子的搀扶下才稳住因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身躯。
他凝望着如潮退却的敌军,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眉头紧锁,只有深不见底的忧虑。
他清楚地知道,今天的胜利只是暂时的,对手绝不会甘心受挫。
明天太阳升起之时,必将迎来更加疯狂、更残酷的攻击。
然而,他和沃德镇的军民,已经用鲜血和生命,向整个王国宣告了一个事实。
并非所有人,都会在蛮族的铁蹄下轻易屈膝!
这片土地之上,仍有不屈的脊梁。
城墙虽然残破,但意志的旗帜,依旧在高高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