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日军的攻势像涨潮的黑浪，一波叠着一波撞向3团、4团、5团构筑的钢铁防线。此时夜空中的的月亮被硝烟熏成昏黄的圆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火药与血腥混合的呛人味道，远处山炮的轰鸣震得大地发颤，近处步枪的点射与机枪的连射织成密不透风的火网。 李三狗蜷缩在战壕里，左手死死抠着壕壁的泥土，右手攥着发烫的步枪——枪管已经红得能映出人影，他刚把枪身按进湿泥，滋滋的水汽就带着焦糊味升腾起来，烫得他指尖发麻。身边的班长喉咙里吼着“打！别让狗日的上来！”，话音未落，一枚手雷就在日军冲锋队列里炸开，碎肉和血珠溅了李栓柱一脸，他抹了把脸，摸到的全是黏稠的温热。
四个小时的死战，日军的伤亡数字飙升至近两千。李三狗所在的战壕早已没了原本的模样，层层叠叠的日军尸体摞得比壕壁还高，年轻士兵的躯体僵硬地扭曲着，钢盔滚落一旁，睁圆的双眼还凝着冲锋时的狂热。黏稠的血顺着尸体的缝隙往下渗，把战壕底部的泥土泡成暗红的烂泥，李三狗挪动脚步时，鞋底被血泥死死粘住，稍一用力就扯起一片带着碎肉的泥泞，那黏腻的声响在枪炮声间隙里，显得格外刺耳。有个日军士兵甚至踩着同伴的尸骸，直接扑到了射击孔前，李栓柱想扣动扳机，却发现枪膛卡了壳，他下意识抄起身边的工兵铲，狠狠砸在对方头盔上，“哐当”一声闷响，对方直挺挺地栽进战壕，压得血泥溅了他一身。
久攻不下的绝望，彻底点燃了日军37联队炮兵的疯狂。李三狗瞥见远处的炮兵阵地，那些平日里躲在火炮后轰击的日军，竟扯掉了胸前的炮兵徽章，眼神里烧着破釜沉舟的狠劲，每人抄起一支步枪，有的甚至顺手别上两枚手雷，跟着步兵队列再次发起冲锋。他们的射击姿势笨拙却凶狠，有个日军炮兵冲到战壕边，枪托直直砸向李三狗的肩膀，他疼得闷哼一声，侧身躲开，刺刀顺势捅了出去，却被对方用步枪硬生生架住——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脸涨得通红，嘴里喊着听不懂的狂吼，唾沫星子喷在李三狗脸上。
白刃交锋的寒光在血雾中闪烁，刺刀刺入肉体的噗嗤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临死前的嘶吼交织在一起。李三狗的刺刀已经弯了，他就用枪托砸，砸得对方头破血流；身边的战友被日军抱住腿，他毫不犹豫地挥起工兵铲，劈在对方后颈上。可日军像疯魔般前赴后继，有个日军炮兵被子弹击中胸口，仍死死拽着李三狗的步枪，让身后的战友趁机扑进战壕。李三狗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同乡倒在血泊里，对方临死前还抓着他的胳膊，嘴里念着“俺娘还在等俺……”
不足十米宽的缺口终究被撕开了。缺口处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暗红的血顺着缺口往下流，日军士兵踩着血与尸骸，嘶吼着冲进防线深处。李三狗靠在壕壁上，肩膀的剧痛让他几乎站不稳，胸口也被弹片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衣襟往下淌。他望着缺口处疯狂涌入的日军，颤抖着捡起同乡的步枪，咬着牙站起身——身后的战壕里，还有十几个残存的战友，也正挣扎着扶着壕壁，准备用最后一口气，堵住这道染血的裂缝！
就在日军踩着血泥、嘶吼着往缺口深处涌的时候，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突然从城外传来——那是国防军的火炮阵地终于再次发出怒吼，沉闷的炮声像惊雷般滚过战场，压过了所有的厮杀与狂喊。
李三狗只觉得脚下的战壕猛地一颤，抬头就看见几道红色尾焰划破黑色的天幕，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直扑日军的进攻队伍。下一秒，炮弹在密集的日军中炸开，火光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碎尸与断裂的枪械高高抛起，又重重砸落。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士兵瞬间被撕成碎片，猩红的血雨混着焦黑的肉块溅得到处都是，原本狂热的冲锋队列瞬间被撕开几个狰狞的大口子，断裂的步枪枪管还在冒着青烟，炮坑边缘凝结着一层薄薄的血痂。
刚才还红着眼、拼着命往前冲的日军，脸上的疯狂瞬间僵成了死灰般的惨白，一名日军炮兵，被炸得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手里的步枪“哐当”一声掉在血泥里，枪托还沾着自己的血——刚才被弹片擦破的额头正汩汩淌血。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像筛糠似的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野兽般的怪响，眼神涣散地盯着身边被炸断的战友残肢（那只还攥着步枪的手就落在他脚边），嘴里反复嘶吼着：“完了！完了！支那军的火炮！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想往后爬，膝盖却陷在黏稠的血泥里拔不出来，只能手脚并用地乱蹬，指甲抠进混着碎肉的泥土里，划出一道道血痕，掌心被碎石磨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不远处，一个满脸稚气的日军年轻士兵吓得魂飞魄散，军帽早就被气浪掀飞，露出的额头上满是冷汗和泥污。他扔掉步枪，双手死死抱头蹲在两具摞在一起的尸体堆后，肩膀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嘴里语无伦次地哭喊：“撤退！快撤退！我们完了！指挥官在哪里？救救我！” 话音未落，第二波炮弹又接踵而至，炸点离他不过数米，气浪掀翻了他身边的尸体，滚烫的碎石砸在他背上，疼得他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回逃。可身后的人群早已乱作一团，他刚爬起身就被一个慌不择路的同伴撞倒，无数只穿着皮靴的脚踩着他的后背、小腿往前冲，有的甚至直接从他胳膊上碾过。他疼得撕心裂肺，眼泪混着泥水往下淌，哭喊着“救命！谁来救救我！”，声音却被震耳欲聋的炮声和混乱的嘶吼彻底淹没，只能绝望地用胳膊护住脑袋，任由自己被踩踏。
还有几个日军老兵想组织反击，刚扯着嗓子喊“不许退！稳住！”，就被一枚近失弹掀起的碎石砸中额头，鲜血顺着眉眼往下淌，糊住了视线。他们踉跄着举起步枪，却发现身边的士兵早已溃不成军：有人趴在地上，双手插进泥土里，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声，浑身抖得停不下来；有人漫无目的地乱跑，嘴里喊着“敌袭！炮火太猛了！顶不住了！”“我们冲不进去了！完了！全完了！”，跑着跑着就被绊倒，再也没能爬起来；还有人甚至朝着后方的炮兵阵地方向狂逃，嘴里嘶吼着“快开炮掩护！不然我们都得死！”，可他们早已抛下火炮的同伴，此刻也自顾不暇。
炮火还在持续轰鸣，第三波炮弹精准地落在日军溃散的队列中，更多的炮坑在血地上炸开，浓烟滚滚升腾，把日军的退路都笼罩在灰黑色的雾霭里。刚才还在心底叫嚣着“拿下防线”“建功立业”的念头，此刻全被“完了”两个字碾得粉碎——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中国军队的炮火竟会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刻突然降临，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刃，狠狠劈在了他们的软肋上。
李三狗看着日军溃乱的模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胸口的伤口还在淌血，肩膀的剧痛让他抬胳膊都费劲，但他猛地咬紧牙关，用袖子擦掉脸上的血污和泥垢，抓起身边同乡那支还能使用的步枪，朝着身后的战壕嘶吼：“弟兄们！炮火来了！跟狗日的拼了！把缺口堵上！” 他话音刚落，十几个残存的战友就挣扎着从壕壁后站起身，有人拄着步枪，有人还在淌血的胳膊上缠着绷带，眼神里却重新燃起了斗志。
李三狗率先跃出半人高的尸体堆，步枪瞄准一个慌不择路的日军士兵，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对方踉跄着栽倒在血泥里。他踩着黏稠的烂泥往前冲，肩膀撞到一具日军尸体也浑然不觉，嘴里吼着“杀！”，刺刀朝着另一个转身逃跑的日军后背捅去。身后的战友们紧随其后，机枪重新响起沉闷的连射，手榴弹接二连三地扔向溃散的敌群，爆炸声中，日军的哭喊声更甚，原本被撕开的缺口，在守军的反击与炮火的掩护下，正一点点被重新封堵。
日军的队列彻底乱作一团，原本的凶狠被极致的恐惧取代，哭喊声、惨叫声、绝望的嘶吼声混着炮火的轰鸣，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景象。刚才还势不可挡的攻势，竟在国防军的炮火怒吼与守军的绝地反击中，彻底崩解、溃败。
指挥日军进攻的联队长松井建一则被溃兵冲散，随后被一发炮弹炸成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