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眨了眨眼，看着旁边站得笔直、脸色白得像纸、额头还冒冷汗的苏凝雪，眼神有点迷糊。他刚睡醒，脑子还有点木。
这女人……谁啊？好像有点眼熟？
哦，对了。刚才睡觉的时候，好像是有几只苍蝇嗡嗡叫，然后有个女的在旁边站着来着？还说了句啥？没听清，光顾着睡了。
他砸吧砸吧嘴，感觉嘴里有点干，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地上摸索。摸了几下，抓到了那半个啃剩的野果。他也不嫌脏，拿起来对着之前啃过的地方，又“咔嚓”咬了一口。果子干巴巴的，没啥水分，还有点涩。
林天皱了皱眉，但也没吐，慢吞吞地嚼着，目光还是有点呆地看着苏凝雪。
苏凝雪被他看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那目光太平淡了，太……没有波澜了，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或者一棵草。可越是这样，苏凝雪心里就越发毛。她赶紧又低下头，声音带着点虚弱的颤音，重复了一遍：“前辈，您醒了？”
这次林天听清了点。前辈？叫我？他挠了挠自己有点乱糟糟的头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他一个路边睡觉的“乞丐”，被人叫前辈？这感觉……嗯，比当乞丐还新鲜点。
“嗯。”林天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也没起身，就那么半靠着树，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那干巴的野果。眼神还是没什么焦点，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觉睡得怎么样。
苏凝雪听到那一声“嗯”，心头一松，但紧接着又绷紧了。前辈回应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至少证明，前辈没有因为刚才吴奎的逃跑或者她杵在这里而发怒？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她体内的阴煞毒气像无数根冰冷的针，不停地扎着她的经脉，灵力运转越来越滞涩，连站着都开始有些摇晃，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处理这毒，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前辈不发话，她哪敢动？更不敢开口求前辈救命——开什么玩笑，让这位一个哈欠能冻住元婴、一句话能让金丹化灰的无上存在，给她解这种“微不足道”的毒？她自己都觉得是痴心妄想，是对前辈的亵渎！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天啃完了最后一点果肉，随手把果核往旁边草丛里一丢。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似乎觉得没啥意思，又打了个哈欠，一副还想接着睡的样子。
苏凝雪看着他又要闭眼，心里更急了。她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双腿都在打颤。不行，不能在前辈面前失态！她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清醒了一瞬，强提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全身的恭敬，对着林天再次躬身，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前辈……晚辈身中阴煞毒气，恐污秽了前辈清修之地……斗胆……斗胆恳请前辈允许晚辈……暂且告退……寻地疗伤……”
她说完这句话，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她死死咬着嘴唇，才勉强稳住身形，低着头，等待着那未知的回应。是允许？还是……觉得她太吵，连她也“碍眼”了？
林天刚闭上眼，就听到这女人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声音。他有点不耐烦地又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中毒了？哦，好像是。刚才那几只苍蝇里，有个爪子挺黑的家伙，那黑气看着是有点脏。
污秽清修之地？林天瞅了瞅自己躺的这块地方，歪脖子老树，凹凸不平的青石，地上还有草屑和土。这地方……跟“清修”俩字沾边吗？他压根没觉得有啥清修之地。
不过……这女人好像快不行了？脸色白得吓人，站都站不稳了。她要是真在自己旁边“砰”一下倒地上，或者吐口黑血啥的……好像……是有点影响他睡觉的心情？尤其是万一有味儿，那多难受。
林天最烦睡觉被打扰，更烦睡觉的地方不清净。
想到这里，他眉头又皱了起来，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看向苏凝雪。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快要在他家门口垃圾堆里咽气的流浪猫狗，有点嫌弃，觉得碍事。
苏凝雪感受到那目光，心头冰凉一片，绝望感瞬间弥漫开来。完了……前辈嫌她碍事了……她甚至能想象到前辈下一句可能就是“真碍眼”，然后自己也步了那俩金丹的后尘……
“啧，麻烦。”林天终于开口了，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耐烦，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鼻音。
完了！苏凝雪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等待那最终的“抹除”。
然而，预想中的灰飞烟灭并没有发生。
她只感觉到一股极其细微、极其难以察觉的……风？
不，那不是风。更像是一缕最最轻柔、最最纯净的气息，无声无息地拂过她的身体。这气息微弱到几乎不存在，但就在它拂过的瞬间——
苏凝雪猛地瞪大了眼睛！
体内那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侵蚀着她经脉和丹田的阴煞毒气，那让她痛苦不堪、几乎要了她半条命的歹毒力量，就在那股气息拂过的刹那……如同烈阳下的薄雪，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消失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不仅仅是被驱散或压制，是完完全全、一丝不剩地被抹除！仿佛从未在她体内存在过！
不仅如此，那股微弱的气息拂过之处，她之前因为抵抗毒气和战斗而损耗的灵力，竟然在瞬间就恢复到了充盈状态！甚至……连她因为长途跋涉和心神剧震带来的一丝疲惫感，也一扫而空！整个人状态好得出奇，比中毒之前还要精神！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议！
苏凝雪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微张，整个人都懵了。她下意识地内视丹田，又运转了一下灵力，畅通无阻，圆融如意，哪里还有半分中毒的迹象？
解……解了？
就这么……随手……拂了一下？
像掸掉衣服上的一粒灰尘？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玄奥复杂的法诀，甚至……她都没看到前辈有任何明显的动作！仿佛前辈只是嫌弃地“啧”了一声，然后看了她一眼，她体内那足以让元婴修士都头疼的阴煞剧毒，就没了？
这……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苏凝雪彻底石化，大脑一片空白。刚才的恐惧还没完全消退，此刻又被这轻描淡写、超越认知的“解毒”方式，冲击得七荤八素。她看向林天的眼神，已经不是敬畏，而是……一种近乎信仰崩塌般的茫然和难以置信。仙帝手段，恐怖如斯！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对“力量”这两个字的理解范畴！
林天可没管她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惊涛骇浪。他看这女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脸色倒是红润了，也不晃悠了，应该没啥事了。嗯，不会倒在自己旁边碍眼就行。
“行了，走吧。别杵这儿挡光。”林天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语气依旧是不耐烦。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后背更舒服地靠在大树上，眼皮又开始打架。解决了这点小麻烦，该继续睡觉了。
苏凝雪被那声“走吧”惊醒，看着前辈那副又要睡过去的慵懒样子，巨大的不真实感包裹着她。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比如再次感谢救命和解毒之恩，比如询问前辈名讳……但看着林天那副“别烦我睡觉”的表情，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毫不怀疑，自己要是再多说一个字，真的会“碍眼”。
深深吸了一口气，将翻江倒海的心绪强行压下，苏凝雪再次朝着林天，用最恭敬、最虔诚的姿态，深深一拜。这一次，她拜得心服口服，拜得五体投地。
“晚辈……告退。”她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说完，然后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倒退着离开，动作轻柔得像怕踩死地上的蚂蚁，直到退出很远，才敢转过身，朝着葬魔渊的方向，化作一道速度并不算快的流光离去。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今天这颠覆一切的遭遇。
树林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天满意地咂咂嘴，准备进入梦乡。
然而，就在苏凝雪离开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咻！咻咻咻！”
数道远比之前吴奎等人更加凌厉、更加阴森、带着滔天怒意的破空声，如同鬼哭狼嚎般，从吴奎逃遁的方向，撕裂长空，朝着这片小树林疾驰而来！
一股强横的、带着浓郁血腥煞气的威压，如同厚重的铅云，轰然降临！这威压，远超元婴初期的吴奎！
“哪个不知死活的杂碎！敢动我玄冥教的人？！给本座滚出来受死！！！”
一声如同九幽寒冰、饱含杀意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震得整个小树林的树叶都在簌簌发抖！强大的灵力波动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显然，吴奎那惊魂未定的血遁，终于引来了玄冥教更强、也更不讲理的狠角色！
树下的林天，眉头狠狠地拧在了一起。他刚酝酿出来的一点睡意，又被这鬼哭狼嚎的吼声给吵没了。
他极其不爽地睁开了眼，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暴躁和……被打扰清梦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