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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摇头,“若无他事,还请回驿馆歇息。”

沮授长叹一声,向众人作揖后退下。

李佑摩挲着下巴,思索沮授的来意,郭嘉也抿唇不语。玄德公,”

荀攸开口道,“沮授乃河北谋士,此行必有所图,绝非表面这般简单。”

“是啊,”

李佑附和,“眼下只能静观其变。”

……

平原城偏僻处的一家食铺内,午时却空无一人,唯有沮授独坐。

伙计端上一碗酸梅汤,笑容满面地递上一张纸条。并州诸将与刘备部下,确有嫌隙。”

沮授淡然啜饮一口,将纸条揉成一团。啧,真酸……”

吕府中,兵器交击声不断。

潘凤被吕布一记飞踢踹倒在地,胸口发闷。潘将军,今日到此为止吧。”

吕布擦了擦汗,收起方天画戟。

这几日交手,潘凤虽武艺进步不大,却格外耐打。

仅仅半日,他已鼻血横流三次,脸上青紫交加,但若吕布不喊停,他还能再撑两个时辰。

高顺在一旁看得直咧嘴,时而皱眉,心想这顿拳脚要是落在自己身上,怕是要重新投胎了。

吕布扶起地上的潘凤,替他掸去衣袍尘土。

潘凤咧嘴一笑,仿佛挨揍是世间最快活的事。

若李佑在此,定会觉得这人有毛病。

潘凤龇牙咧嘴地挪出吕府大门,回头望了望,确认吕布没跟出来送行,才放心地摸了摸淤青的眼眶,疼得倒抽凉气:真 下手狠。

这位将军!前方传来清朗嗓音。

潘凤抬眼,见一书生模样的人立在道旁,分明是个饱学之士,却在平原城从未见过。

沮授打量着鼻青脸肿的武将,心中暗自称奇:在下沮授,奉袁公之命出使青州。

未请教将军尊姓大名?

潘凤一听袁绍名号,顿时黑了脸:关你屁事!说罢扭头便走,瘸着腿的身影透着股倔强。

这番无礼在沮授眼里,倒像是羞恼之态。

他转向府门侍卫询问:方才那位是?

回先生,那是潘将军。侍卫恭敬答道。潘将军?沮授眼底闪过精光。

这名字莫说平原,在南皮都是如雷贯耳——两度击退袁绍大军的守城之将。

如此功臣竟在吕府遭此对待?

劳烦通传,河北沮授求见。他嘴角噙着冷笑,仿佛已窥见吕布与刘备之间的裂痕。

......

且带他去会客厅稍候。吕布屏退士卒,匆忙将竹简塞入怀中。

正欲寻贾诩商议,才记起谋士尚在政务厅未归。

没了智囊在侧,他一时有些慌乱,又强自镇定下来。可要请文和先生回来?高顺提议道。不可。吕布断然否决,沮授既来青州,按礼当先拜会玄德公。

若文和已与他照过面,此人必有防备。

高顺犹疑道:可没有文和先生......

见招拆招便是。吕布负手而立,他身为袁绍幕僚却公然来访,分明是要人尽皆知。

其中缘由...他意味深长地望向高顺。呃...高顺满脸茫然,是为何?

吕布哑然。

未及多言,沮授已至堂前。

他深施一礼:河北沮授,拜见奉先将军。那恭谨姿态,恰是文人折节以待武人的经典做派。

吕布眉头微蹙,察觉沮授并非等闲之辈,

是个难缠角色。先生到访,有何指教?”

“在下才疏学浅,当不起将军如此称呼。

此次前来,是为救将军性命!”

“救我?”

吕布勾起嘴角,满脸轻蔑,“我吕奉先何须人救?”

沮授神色如常,吕布的反应早在他预料之中。将军莫急,可否容在下坐下细说?”

“嗯。”

吕布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就座。将军恐怕不知,灾祸将至!”

沮授整衣落座,目光灼灼,“袁本初已暗调三万精兵,三日后埋伏于黑松林。”

“呵!”

吕布冷笑,“我有方天画戟赤兔马,百万军中犹入无人之境,你说我有灾祸?”

沮授忽然大笑:“将军勇武确实天下无双。

可您连破袁军两次,可曾得过半寸封赏?”

吕布拳头砸在案几上,酒樽震得哐当作响。玄德公表面器重将军,实则让您驻守最险要的虎牢关。

昨日庆功宴上,连张飞都封了偏将军......”

“住口!”

高顺突然起身,铁甲铮鸣:“主公待我等恩重如山!”

沮授不慌不忙掏出一卷竹简:“这是截获的密信——刘备令关羽接管并州旧部,三日后到任。”

烛火噼啪炸响,吕布瞳孔骤然收缩。

......

子时梆子响过三巡,

沮授马车碾着月色驶离吕府。

车帘缝隙间,

他瞥见墙头惊起的寒鸦。

厅内灯火通明。

李佑举着酒觞凑到高顺面前:“将军真要戒酒?莫非......”

“伯川!”

郭嘉夺过酒杯一饮而尽,“定是那沮授又挑拨离间!”

贾诩摩挲着茶盏:“奉先假装中计便可,何苦当真饮下那杯毒酒?”

吕布抹去嘴角血渍,眼中精光暴涨:“不如此,怎骗得过这老狐狸?”

窗外,

一片枯叶飘进灯罩,

燃起幽蓝的火苗。这会不会是沮授更进一步的试探?

都有可能,郭嘉趁着无人注意,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不过也并非无解。

只要奉先将军展现出足够野心,袁绍必然会担忧他占据平原。

以袁绍的性格,向来目中无人,怎容他人摘取他的成果?只要奉先将军一边继续装出与我等不和,一边不断向袁绍讨要封赏,大事可成!

我倒认为不妥,李佑摸着下巴说,奉先将军留在平原至少还能掌控并州狼骑,若去了袁绍麾下,情况就不同了。

吕布点头,明白李佑的言外之意。

当年在董卓帐下,李儒多次试图将并州狼骑并入西凉军。

若真带两万骑兵投奔袁绍,结果恐怕如出一辙。

并州狼骑威震天下,没有哪个诸侯会允许吕布独掌这样一支劲旅,

除了刘备。

正如沮授所言,吕布虽为刘备立下汗马功劳,却未获实质封赏。

世上哪有主公会让一个外姓将领,

统领专属的精锐铁骑?

这些暂且不论,荀攸缓缓开口,沮授足智多谋,仅凭口头承诺恐难骗过他。

其实有个办法能解决所有问题。吕布起身饮尽杯中烈酒。什么办法?

夺我兵权!

次日,

沮授在侍卫引领下步入吕府,暗自得意今日省去通报环节——这必是吕布特意交代,显示他向袁绍靠拢的信号。

然而刚进厅堂,眼前景象令他愕然:

满地碎木,翻倒的酒坛滚至脚边。

吕布拳头染血端坐,面前桌案已成齑粉。将军为何如此震怒?沮授小心翼翼上前。吕布怒意更盛,刘备听闻先生昨日来访,竟不问缘由就迁怒于我!

沮授低头掩饰笑意——这正是他要的效果,只是没料到刘备反应如此激烈。是在下连累将军了。他深施一礼。现在说这些有何用?

刘备假仁假义,非明主之选!沮授趁机劝道,袁公素慕将军武勇,何不率部来投?

见吕布沉默,他加紧劝说:既已生嫌隙,拖延只会更糟!

我的兵权,吕布冷冷道,已被刘备收走了。

不可思议!沮授神色骤变,并州铁骑皆是将军亲兵,怎会效忠他人?

我也未曾料到,我最信赖的兄弟竟早与玄德暗通消息!

莫非是高顺将军?

非也。吕布沉重摇头,吐出一个令天下震动的姓名,张辽,张文远。

平原城内,

刘备宅邸,

李佑正与主公对弈,棋盘上黑白厮杀,风云激荡。伯川啊,刘备执白落子,既有文远统率狼骑,为何还让云长共掌兵权?

李佑眼中闪过谋士特有的狡黠光芒,玄德公,云长将军只闻吕布威名,却未亲历其统帅之能。

上次离间之计火候不足,尚需添柴。黑子自李佑指间滑落,他俯身拾起这枚墨玉棋子。待我这位义兄与并州士卒同吃同住,黑子铿然落盘,待奉先归来时振臂一呼......

刘备面露不忍,他确实低估了谋士的狠辣。

可怜的二弟啊。

天色向晚,两个垂髫女童嬉戏撞上铁塔般的将领。

高顺挤出的笑容吓得孩童嚎啕大哭,引得妇人连连告罪。

待他踏入吕府,夕阳已彻底隐没。将军......高顺望着面色阴郁的主帅,计划周全,何以仍忧虑?

纵有十分把握,为人夫父者,岂能无忧?吕布叹息。

高顺恍然。

诈降需演全套,妻小留质方显真心。

这等险局,连袁绍也不会轻信。二位将军!沮授疾步而来,吾主已陈兵边界接应,请速启程!

这般仓促?高顺诧异。

三日不见的谋士此刻竟火急火燎。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沮授拱手,刘备既生疑心,唯有出其不意!

吕布略显犹豫,在庭院中来回踱步,最终咬牙道:请先生稍候,容我收拾行装。

沮授微微颔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散了。

他早有计划,若吕布独自随行,冀州边界的伏兵就会立即出手。

高顺牵来一匹骏马,在这座府邸里,良驹比比皆是。

两人在门前静候片刻,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府门,借着夜色向城门疾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