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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出了意外?”

刘备目光关切,语气中带着担忧。大哥,那二十余名先登死士亲手葬下麴义后,在其墓前自尽。”

关羽闭上双眼,不愿回忆那悲壮的一幕。唉……”

“忠义之人未逢明主,何其悲哀。”

刘备望向新筑的城墙,低声说道:“此城,便名为先登吧。”

叹息过后,他下令撤军,只留下这座先登城。

自此,先登之名,永绝于世。

平原城政务厅内,刘备一进门便看见李佑整个人趴在书案上处理公务。

不是端正伏案,而是如虫子般蜷缩着,偶尔还扭动几下,令他哭笑不得。

更奇怪的是,一旁的荀攸正襟危坐,对此视若无睹。

刘备观察着荀攸的反应,发现他对李佑在政务厅的随意举止毫无表示,这不同寻常的态度立刻引起了他的兴趣。伯川啊,你这坐姿似乎有失体统?刘备走近李佑身旁,俯身询问道。玄德公!李佑慌忙想站起来行礼,却因背痛而重重趴回桌上。噗嗤——

荀攸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环顾四周,只见郭嘉和贾诩也都掩着嘴强忍笑意。伯川受伤了?怎么弄的?

呃...不小心摔了一跤,无碍的。李佑声音细若蚊蝇,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事情要从今早说起。

经历徐州救援、与袁绍的连番激战后,李佑终于得空去见数月未见的吕玲绮。

他特意准备了糕点前往吕布府邸。

吕布本就心情不佳,加上贾诩在一旁挤眉弄眼的神情,更让他脸色难看。

但碍于李佑带来的礼物,还是允许他与吕玲绮见面。文和,快到政务时辰了。吕布向贾诩使眼色,暗示他带走李佑。

这一幕被吕玲绮看见,主动提议相送。

站在府门外,李佑依依不舍地取出一支发簪送给吕玲绮。

少女惊喜万分,听到李佑说想我的时候看看簪子时,羞红了脸一拳打在他背上——这就是他现在趴在桌上的原因。

听着贾诩绘声绘色地描述早上的情形,李佑恨不能原地消失。诸位同僚就莫要再取笑伯川了。刘备笑着劝阻,看着这群才华横溢却行为滑稽的谋士,不禁暗自感慨。听这话头,伯川可是对奉先之女有意?

“玄德公......我只是......”

“哈哈哈,伯川不必拘谨,你既已及冠,又与奉先将军爱女两情相悦。”

“此乃天赐良缘,不若由我为你主婚可好?”

李佑双目圆睁,他从未思及婚嫁之事。

虽说穿越至此已逾一年,心绪却仍难转变。

年方十八的他,何曾思量过终身大事。

心神纷乱的李佑环顾政务厅,目光忽落在郭嘉身上,如见救星。玄德公,此事不急。”

“倒是奉孝至今未定姻缘,您该多为他费心才是!”

“哦?”

刘备望向猝不及防的郭嘉,顿生愧疚。

众人为他殚精竭虑,却耽误了终身大事,实在过意不去。奉孝,徐州糜竺之妹待字闺中,与你年岁相当。”

“名门闺秀,若你有意,我可代为提亲。”

郭嘉瞪着始作俑者李佑,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玄德公,糜家 端庄贤淑,嘉这般放浪形骸,实非良配。”

“那清河崔氏......”

“崔氏立场不明,恐与袁绍有旧,此时议亲不妥。”

见郭嘉接连推拒,李佑暗自佩服。

聪明人果然深谙周旋之道,纵是拒婚也令刘备无从怪罪。

刘备沉思良久,忽而抚掌。蔡公之女蔡琰现居平原,才情过人。”

“只是尚在守孝......”

话音未落,郭嘉已肃然起身,郑重行礼。蒙玄德公厚爱,嘉愿听凭安排!”

“ !”

众人心声如出一辙。

原来方才百般推脱,竟是为此。

刘备一时语塞。昭姬虽有婚约却迟迟未行,重订未尝不可。”

“然蔡公已故,族中长辈......”

荀攸忽从席间出列。蔡公与我同僚多年,若昭姬需主婚之人,荀家愿担此责。”

刘备不禁愕然,素来稳重严谨的荀攸竟会如此珍视与蔡邕的故交情谊,甚至不惜动用家族声望也要为蔡昭姬筹办一场风光的婚礼,这份重情重义之心令人动容。

他不禁对荀攸又添几分钦佩。不过归根结底,还需尊重当事人的意愿。刘备犹豫道,虽说古礼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蔡公已然仙逝,还是应当先征询昭姬的想法。眼下蔡昭姬连个主事的族中长辈都无处寻觅,这般情形确实颇为棘手。

李佑趴在书案上摇头晃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昭姬就算应允也得守孝期满。

就奉孝这身子骨,不好生调养的话,怕是......话未说完见郭嘉怒目而视,连忙讨饶:我给您揉揉肩。

荀攸闻言却颔首赞同:伯川说得在理。

郎中说过你这身子已糟蹋得不成样子!他拽住要去教训李佑的郭嘉严词训诫,饶是巧舌如簧的郭奉孝也只能连连称是。昭姬这孩子命途多舛,若刚为你新妇便要守寡......荀攸正色道,既然你有意于她,我与伯川定要盯着你调养。

若再酗酒放纵,这门亲事便作罢!

一定改过自新。郭嘉点头如捣蒜的模样让荀攸稍感意外。

以他对郭嘉的了解,此人虽看似散漫却重诺守信,既已承诺必会践行。

只是不解深居简出的昭姬何时与郭嘉有所交集。

李佑适时插话:公达有所不知,昭姬在平原所着文章的原稿,可都藏在奉孝书房里呢!那日被我撞破,他羞得......话音未落便被郭嘉按在案几上,引得他高呼:玄德公救命!

刘备忍俊不禁。

他发觉帐下谋士们被这两个活宝带得愈发不拘礼数,尊卑界限日渐模糊。

与其说是君臣,倒更像知交好友。

看着嬉闹的众人,刘备忽然开怀大笑。

待众人闹够,刘备扶起李佑:今日准你告假回去养伤。毕竟政务厅乃一城颜面,若有外使来访见到这等场面终究不妥。

若是让人知道平原城的政务都是撅着屁股办完的,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玄德公,此事我正欲向您禀报。”

李佑收起玩笑之色,神情肃然地递给刘备一张纸。

刘备见李佑如此郑重,也不由得认真起来,细细阅读纸上内容。

纸上记载的是北海发生的一桩盗案。

一名窃贼深夜潜入民宅,偷走两贯铜钱,最终却因母亲卧病在床而被判无罪,官府认定他是迫于无奈。

按汉律,偷盗本应受罚。

但自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法家地位一落千丈,沦为儒家附庸。

董仲舒提出“春秋决狱”,主张以儒家经典《春秋》断案,致使律法威严荡然无存。

《春秋》讲究礼法纲常,尊卑有序。

因此,这名因母病行窃的小贼反被视为孝子,当场赦免。

刘备看完案卷,心中五味杂陈。伯川,此人虽偷盗,但数额微小,又是为母治病,即便饶恕,也算情有可原吧?”

李佑一怔,暗自苦笑。

这并非他与刘备理念不合,而是思想鸿沟使然。

大汉以孝治国,此念早已根植人心。

若想说服刘备,绝不能从孝道切入;要让其认同“法大于孝”,难如登天。玄德公,敢问律法之要义为何?”

“自是公平!”

刘备迟疑答道。既如此,敢问玄德公——此案对那户无辜被盗的人家,可算公平?”

“这……”

刘备哑然。

他满心思虑“孝子不该受罚”,却未想到此案真正的受害者是那户平白遭劫的农家。确是我思虑不周……不如由官府补偿失主银钱?如此可算两全?”

刘备踌躇道。

他心知此非良策,不过权宜之计。玄德公仁厚。”

“然若开此先例,同类案件恐将层出不穷。”

“玄德公,永远莫要高估人性之善啊!”

李佑摇头否决。

身为穿越者,他深知即便在后世太平年间,人心之恶仍俯拾皆是。

何况如今大汉分崩离析,诸侯割据?乱世之中,恶念更会无限膨胀。

今日补偿这家,明日便会有另一家效仿。

此案虽微,但稍有差池,明日青州必冒出无数“孝子”,个个家中都有病重老母。

毕竟——不患寡而患不均!

“那依伯川之见,此事当如何处置?”

建议被否,刘备却不恼,反而虚心求教。

他早知自身短板:

论家世,不及四世三公的袁绍;

论英武,亦逊色于曹操曹孟德。

但那两人,不也在刘备手上栽过跟头?

若是自己不懂,大可寻人指点,难道疑惑也不能开口吗?

刘备渐渐领悟到昔日汉高祖的处世智慧。玄德公,我提议对律法稍作调整......

万万不可!

未等李佑说完,荀攸便厉声打断。大汉四百年基业,先王之法岂可轻改?

何况玄德公初任青州牧,若贸然议论朝堂律令,必招致祸端!

荀攸瞪向李佑,示意他莫要妄言。

李佑侧首佯装未见,闭口不言。公达所言确有道理。

不过伯川说得对,总该还百姓公道。

刘备权衡着说道。

虽内心偏向荀攸,却仍为李佑发声,足见对其重视。玄德公误会了。

我要改的是施行方式,非律法本身。

李佑笑着解释,朝荀攸扬了扬眉。这有何区别?

荀攸一时语塞——不变律法却要改变实施?

简直荒谬!

莫非发热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