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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历史军事 > 焚宋:从溺亡奸臣子开始 > 第252章 父子密议 奇士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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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的宰相书房,深阔如幽潭,其间的空气凝滞而沉重,仿佛数百年的权谋与机变都沉淀于此,化作了无处不在的压抑。浓郁到近乎粘稠的陈年书卷气、顶级徽墨的清冽松香,与一种来自南海极深处的珍稀“龙涎”沉香的馥郁甜腻,三者奇异地混合交融,形成一种独一无二、只属于帝国最高权力核心的气息。这气味,初闻令人敬畏,久闻则令人窒息。

四壁皆是顶天立地的紫檀木书架,木材本身的深紫近黑,更添肃穆。架上所陈,并非寻常典籍,更多是分门别类、以黄绫系紧的各地奏报密函,厚厚摞起的官员考功档案,以及一些以特殊暗码标记的卷宗。其间偶有点缀,或是前朝青铜鼎彝,或是未经雕琢的璞玉山子,或是官窑出的天青釉笔洗,每一件都价值连城,沉默地诉说着主人超越常格的权势与品味。脚下厚厚的波斯进贡绒毯,以繁复的曼陀罗花纹织就,色泽暗红,吸尽了所有声响,行走其上,如踏云端,亦如陷入泥沼。

蔡京并未如外人想象那般正襟危坐于巨大的花梨木公案之后批阅如山公文,而是略显慵懒地斜倚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榻上铺着一张完整的、毛色雪白无瑕的猛虎皮,虎首威猛,犹作咆哮之状。他身着一袭深紫色居家常服,以银线暗绣云鹤纹,华贵内敛。面容清癯,岁月与无尽的思虑在他脸上刻下了细密而深刻的纹路,尤其是那紧抿的嘴角和低垂眼睑下的阴影,藏着足以翻覆朝堂的算计与积威。即便是在这看似休憩的时刻,他也如同一头于深山洞穴中假寐的苍老猛虎,周身散发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

门外传来极轻微、几乎被绒毯吞噬的三声叩响,节奏特殊。

蔡京眼皮未抬,只从喉间发出一个低沉的音节:“进。”

蔡攸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又反手将门轻轻合上,动作轻盈利落,显是常来常往。他今日亦是一身墨绿色锦袍,腰束玉带,更衬得面如冠玉,只是眉宇间那份刻意收敛的恭谨之下,难掩日益增长的野心与锐气。他行至榻前约五步处,躬身垂首,声音压得极低,清晰却又不扰这室内的静谧:“父亲。”

蔡京缓缓睁开眼,那双老眼并不因年岁而浑浊,反而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深、冰冷,仿佛能洞悉人心一切隐秘。他的目光在蔡攸身上停留片刻,平淡无波地开口:“坐。白云观那边,近来气象如何?”他问得随意,仿佛只是闲谈家常,但每个字都带着无形的重量。

蔡攸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先微一躬身,才在软榻侧首一张黄花梨木梳背椅上落座,腰背挺得笔直,姿态恭敬而标准:“回父亲,一切尽在掌握,进展甚至比预想的更为顺利。”他语速平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影刃’已淬炼初成,锋芒渐露,皆是可以一当十的死士,忠诚无二。罗真人坐镇中枢,以玄妙道法辅以周天星斗盘监控全局,可谓万无一失。如今只待父亲一声令下,便可如臂使指,散入天下。”

“嗯。”蔡京鼻腔里发出一个轻微而含糊的声响,听不出是赞许还是仅仅表示听到了。他枯瘦如竹节、留着长长指甲的手指,在柔软的虎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敲击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噗噗”声。“利器铸成,固然可喜。然利器之要,首在用在刃上,其次,更要紧的是,这刀柄必须时时刻刻、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江南……”他话锋微微一转,声音依旧平淡,却透出冷意,“方腊虽平,疥癣之疾暂除。然其地富甲天下,盐漕茶丝,鱼米之饶,乃国家之血脉命门,钱粮所系,赋税重地。却总有些人心怀叵测,自恃天高皇帝远,或与旧党余孽暗通款曲,或与地方豪强勾连,阳奉阴违,甚至可能还与那些未清干净的明教残匪有所牵连……终究是,不那么令人放心。”

蔡攸立刻心领神会,身体下意识地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榻上的蔡京能清晰听闻:“父亲明鉴,洞若观火。东南不稳,则天下难安,国库亦难充盈。如今乱局初定,正需得力心腹前往梳理、弹压、经营,此乃安插我们自己人,将那东南半壁江山彻底纳入掌控的绝佳良机。若待其自成体系,尾大不掉,再想插手,恐事倍功半。”

“说说看,你有何具体想法。”蔡京重新闭上眼,似在养神,实则每一个字都如刻印般听入耳中,心中自有衡量。

蔡攸显然早有腹稿,从容不迫道:“两浙路乃重中之重,其安抚使、转运使二职,以及苏、杭、湖、秀等数州知州,皆可动一动,换上绝对可靠之人。儿臣近日已仔细斟酌,拟定了一份名单,皆是门生故吏中干练能臣,且对父亲绝对忠诚不二之辈。”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小巧的羊皮卷轴,并未展开,只是轻轻放在榻边的小几上,“例如,可调现任江宁府知府张昌诚,此人善于理财,且颇知进退,出任两浙路转运使,掌一路之财赋征收、漕粮转运,最为合适。再调淮南东路提刑使王盛,此人工于心计,手段凌厉,知杭州府,镇抚东南要冲,足以震慑宵小,梳理地方。此二人皆深知父亲提携之恩,心存感念,必能竭尽全力,为父亲经营好这东南财赋重地。”

蔡京眼皮依旧未抬,仿佛在沉吟,只是淡淡追问:“张邦昌、王黼挪出来的位置,以及空出来的各州知州缺,你又打算如何填补?需知一环扣一环,不可留下权力真空,反为他人作嫁衣。”

“父亲所虑极是。”蔡攸对答如流,显是深思熟虑,“江宁府乃前朝古都,江南重镇,地位紧要,可由原苏州知州朱勔接任。朱勔办理花石纲甚合上意,于地方经营颇有手段,且与江南各路豪商巨贾多有联系,正可借此机会,将其置于更紧要之地,一展所长,亦可借其力,更好地为父亲筹措‘应奉’之事。至于淮南东路提刑使一职,掌管一路刑狱监察,可由御史台我们的人,比如右司谏李邴兼领,如此,监察之权亦不致旁落,反能更有效地监控东南官场。其余各州知州缺,亦可从名单中择选干员补上,务必使东南上下,铁板一块。”

“王盛……田丰……李邴……”蔡京将这几个名字在唇齿间无声地过了一遍,沉吟片刻,方道:“人选大致可行。张邦昌理财尚可,王黼够狠,朱勔善于逢迎,皆是能办事的。此事便由你亲自去办,票拟之时,我会用印。记住,动作要干净利落,升迁调任,需有说得过去的名目,或褒奖平乱有功,或称其才堪大用,做得自然些,勿要过于急切,授那些清流言官以柄。”

“儿臣明白其中分寸,定会办得妥帖,请父亲放心。”蔡攸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那是权力运作带来的快感。

蔡京忽而又道:“北京大名府那边,梁中书近来如何?”他问得似乎漫不经心,却将话题从东南引向了北方。

蔡攸略一思忖,谨慎回道:“梁世杰坐镇北京大名府,掌管北方兵备,对接辽国事务,一向恭顺勤谨,历年‘生辰纲’等事宜办理得也极是妥当,乃是父亲麾下得力干将。只是……”他话锋微顿,似在组织语言,“父亲,长安故都,西陲重镇,连接羌胡,近来西贼(指西夏)虽稍敛,然边事从未真正宁靖,且西军将门盘根错节,朝廷对其掌控始终力有未逮。其战略地位日益凸显。现任京兆府尹虽是我们的人,然魄力稍欠,手腕绵软,恐难应对那边错综复杂的局面,长久下去,恐生变故。儿臣愚见,不如调梁世杰前往长安,总领永兴军路,以其之能干与对父亲的忠诚,必能更好地经营西线,巩固边防,弹压将门,成为父亲在西北的强助。大名府则另择一稳重心腹,如河南府尹某某接任,如此,北线门户依旧稳固。”

调动梁中书,绝非小事。大名府是北宋北方军事重镇,地位显赫。将其调离,是一步险棋,但若能将其置于长安这个更具战略纵深和潜在威胁的方向,长远来看,无疑是一步极具眼光的妙棋,能将蔡家的影响力更深地植入帝国军事体系。

蔡京敲击虎皮的手指蓦然停住,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电,直视蔡攸,那目光中充满了审度与考量:“长安……西京故地,控扼关中,俯瞰川蜀,确是需要一个真正能镇得住场面、又能体会中枢意图的干才坐镇。梁世杰倒是个合适人选。胆大心细,也知分寸。只是,”他语气加重,“大名府乃北方门户,直面辽人,交接务必稳妥,不可在此期间生出丝毫乱子,给旁人可乘之机。此事须得周密,步步为营。”

“父亲放心,儿臣会拟定详尽方略,何时发文,何时交接,如何安抚僚属,皆会周密部署,确保平稳过渡,万无一失。梁世杰深明事理,亦会体会父亲栽培重用之苦心。”蔡攸语气笃定,显然对此已有通盘考虑。

“好。此事便一并由你去办。”蔡京重新阖上眼,似乎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态,权柄虽重,操劳亦甚,“还有何事?”这已是接近结束谈话的信号。

蔡攸知道父亲年事已高,精力不如从前,需要静养,便适时起身,恭敬道:“并无他事扰父亲清静了。江南、西北诸事,儿臣会即刻着手办理。父亲安心歇息,保重身体为要,儿臣告退。”

“去吧。”蔡京并未睁眼,只是轻轻挥了挥手,姿态慵懒,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蔡攸再次躬身行礼,然后踩着厚厚的地毯,悄无声息地退至门边,轻轻拉开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侧身而出,又小心翼翼地将门合拢,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书房内,再次恢复了绝对的寂静,只有沉香青烟依旧袅袅婷婷,无声地盘旋、上升,最终消散在昏暗的光线里。方才那一段看似平淡的父子对话,所谋划的官员调动,却足以牵动帝国东南西北的神经,将蔡家的势力更深、更广地扎根于大宋的肌体之中。这一切阴谋与权力的交换,都被牢牢关在了这间弥漫着奇异香气的密室之内,等待着一步步变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