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口工业区的晨雾还未散尽，赵红英蹲在三号车间的数控机床旁，铝饭盒里的外汇券被机油浸透了一角。她盯着刚卸货的瑞士产坐标镗床，铭牌上“1981年制”的钢印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这是香港船王对赌协议中约定的最后一批设备，距离验收截止日只剩七天。机床导轨上残留着几道不规则的划痕，像极了父亲1976年手稿里警告过的“导轨直线度超差”征兆。
沈雪梅的高跟鞋声刺破车间噪音，珍珠耳坠晃动的频率与数控系统警报声同步：“港商验货组提前到了码头！他们带了英国进口的激光干涉仪，说要现场测定位精度。”她将淋湿的《国际机械标准》摔在控制台，泛黄的纸页间滑落半张外汇券——边缘印着林氏集团特有的暗纹，与赵红英铝饭盒里那张编号相连。
周建国摘下沾满冷却液的棉纱手套，军挎包里的老式千分尺突然渗出淡红色防锈油。他蹲身用哈尔滨厂1978年的校准块卡住导轨，千分表指针在0.02毫米处剧烈抖动：“瑞士人改了滚珠丝杠的预紧力，和咱们逆向测绘的日本机床参数差了三成。”食指的枪茧擦过导轨划痕，带起一串细密的金属屑——这分明是沈阳老厂1975年生产的劣质导轨钢。
保税码头集装箱区，文婷的暗房显影液在数控柜电路板上洇出诡异纹路。她将曝光后的相纸浸入定影液，1947年英国谢菲尔德机床厂的原始参数突然显形——与林氏提供的“瑞士专利”数据相差0.05毫米。港商代表的劳力士秒针突然停摆，表盘背面的克格勃鹰徽在暗房红光中一闪而过：“你们改不了公差，就像改不了对赌协议的违约金数字。”
文婷的五四式手枪抵住对方腰侧，枪柄“给婷婷防身”的褪色红漆蹭在进口设备报关单上。扳机扣响的瞬间，哈尔滨厂1979年的仿日机床图纸在显影液中浮起，公差带数据恰好覆盖林氏专利文件的篡改痕迹。
特区工业局质检科，赵红英将两组齿轮试样摆在英制轮廓仪下。沈雪梅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珠子滚过花岗岩检测台面，在激光干涉仪的读数屏上撞出0.01毫米误差。“林氏在滚齿机的分度蜗轮上做了手脚！”她扯开数控柜的防护罩，哈尔滨液压机厂1980年的仿制蜗杆裸露在潮湿空气里，“瑞士人把日本JIS标准硬套上德国dIN标牌，齿形误差超差两级！”
周建国用军挎包里的老怀表卡住蜗杆轴向间隙——表壳内侧的“1978.5.12”生产日期在机油中泛光，正是沈阳厂引进日本机床技术的日子。他拧动千分表调节钮，哈尔滨厂1977年的校准曲线突然在检测报告上洇出油渍，与林氏提供的“瑞士原厂”公差带重叠成扭曲的等高线。
暴雨砸在车间铁皮屋顶时，赵红英蹲在数控柜前重写pLc程序。铝饭盒里的外汇券被冷却液泡软，纸币边缘的编码恰好对应对赌协议的违约金条款。周建国军挎包突然裂开，沈阳老厂的齿轮公差手册散落一地——父亲用红笔圈注的“JIS b 1702-1976”标准在油渍中浮起，与瑞士设备的dIN标称值相差0.03毫米。
文婷撞开车间门，暗房显影的齿轮齿形图在暴雨中翻飞：“林氏篡改了数控系统的脉冲当量参数！”图纸上的哈尔滨厂仿日蜗轮数据突然与激光干涉仪的红色光斑重合，在检测台面烧灼出1979年沈阳厂事故的真相——当年是林氏调换了日本原厂的公差环，导致赵红英父亲背了黑锅。
港商验货组的激光束穿透雨幕，赵红英将老怀表按在数控机床导轨上。哈尔滨厂1980年的仿制丝杠在震动中发出特定频率，瑞士设备的dIN标牌突然脱落，露出底下日本JIS标准的钢印。沈雪梅的珍珠粉末撒在检测报告上，公差带曲线在暴雨水渍中重组为沈阳厂原始参数——恰好卡进对赌协议的验收公差范围。
“千分表显示误差0.018毫米，在协议约定的0.02毫米以内。”周建国抹去军挎包上的冷却液，老式千分尺的刻度线在日光灯下连成父亲的手写批注——那是1976年他在牛棚里用缝衣针刻下的齿轮啮合定律。车间外的木棉树在暴雨中抖落残花，暗红色花瓣粘在数控机床的瑞士标牌上，像极了赵红英铝饭盒里那张被机油浸透的外汇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