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片嵌进掌心的灼痛还没散,我就听见头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声响。
图书馆方向,一道银光刺破雨幕,像有人用刀划开了天。我低头看左腕,电子表裂开的缝隙里,电流正顺着皮肤爬行,像一群蚂蚁在啃骨头。它不再显示时间,只有一行小字反复闪烁:“b7坐标已校准”。
我拔腿就冲。
暴雨砸在脸上跟针扎似的,校服吸了水沉得像铁皮。监控室那头,赵培生肯定正盯着热成像屏幕,等着我撞上古籍区的电磁闸。但这次我不打算走正门。
翻进通风管道时,裤兜里的量子尘埃还在发烫。上一回系统误判我快死,这回我干脆主动“装死”。我把尘埃抹在手腕动脉处,模拟濒死时的生物电紊乱。三秒后,头顶的红外探头红光一暗,热成像画面直接卡成马赛克。
“感谢系统上次教我越狱。”我嘀咕着,一脚踹开管道出口的铁栅。
雨水顺着天花板的电缆往下淌,我顺着爬到配电箱背后。这玩意儿老得像是上个世纪的遗物,锁扣锈死了。我扯下一根电线,剥开外皮,把两头搭在备用电源的接点上。滋啦一声,火花炸开,整条走廊的应急灯闪了半秒,古籍区的电磁锁“咔”地松了。
门开了。
我滚进去,顺手把通风口的铁栅踢回原位。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空气里全是纸张霉变的味道。我摸出手机,手电刚亮,整排书架突然震动,几本书哗啦掉地。
警告来了。
我蹲下捡起一本,封皮写着《量子力学通俗讲义》。翻开一看,页码全乱了,第137页的位置夹着一张食堂饭卡。我冷笑:“想骗我翻错页?这招太老了。”
柯谨那老头以前在档案室画拓扑图时,粉笔灰飘得到处都是。有次我路过,看见灰落在纸上,字迹居然自己动了。他说那是“初代系统的呼吸”,我当他在发神经。现在看来,那粉笔根本不是粉笔。
我从袖口抖出一小截白色粉笔头——那天他擦完黑板随手塞我口袋的,说是“留着防系统抽风”。我用它轻轻蹭了蹭书脊。
书页哗哗翻动,自动停在第137页。
泛黄的纸面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一个信封轮廓。我伸手去拿,指尖刚碰上,一股电流直冲脑门。
幻觉来了。
我看见自己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手术刀,面前是个婴儿培养舱。我低头看自己手,刀尖正抵在婴儿胸口。下一秒,我要剖开她的心脏。
“操!”我猛地抽手,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幻觉退得快,但残留的恶心感还在。我咬了咬舌尖,确认自己还在现实。再看那页书,信封已经实体化,封口用蜡封着,印着一个“q”字。
我用指甲划开封口,抽出一张薄纸。
是染色体检测报告。
标题写着:“受试者编号:qY-7-01”。我扫到一半,呼吸停了。
染色体数:24对。
我盯着那行字,像在看外星文。人类不是23对吗?多出来那一对,备注栏写着:“含外源逻辑链嵌合体”。
我忽然想起沈哑按在我太阳穴时说的那句:“你不是第七次来,是第七次重启。”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能看见逻辑孢子的痕迹,为什么系统只认我。我不是人,是混种。
我把报告摊在地上,手指发抖。粉笔还在手里。我忽然想到什么,用粉笔沿着报告边缘划了一圈。
粉笔灰自动飘起,在空中排成波形图案,像声波图谱。图案投射到对面书架,整面墙突然发出液压声,书架缓缓旋转,露出背后一道暗门。
门缝里透出幽蓝的光。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但没退。
暗门后是向下的楼梯,空气里飘着福尔马林和铁锈混合的味儿。我一步步往下走,脚步声被墙壁吸得干干净净。到底了,是一间圆形实验室,墙上排满培养舱,玻璃泛着冷光。
我走近最近的一个,舱体休眠,看不清里面。
我摘下电子表,把接口插进舱体侧面的数据端口。残余电量刚接通,屏幕闪了一下,自动唤醒0.3秒。
够了。
我看见里面是个婴儿,闭着眼,左腕上系着一条红绳,绳头缀着一朵手工绣的彼岸花。针脚歪歪扭扭,和林晚秋笔记本封皮上的那朵一模一样。
我后退半步,喉咙发紧。
系统提示音第一次变了调,不再是冷冰冰的电子音,而是带着颤抖的女声:“建议立即摧毁初代系统载体。”
我盯着那行字,没动。
“你让我破案,现在又让我杀人?”我冷笑,“你算哪门子系统?”
话音未落,舱面突然反光,映出我身后走廊的影像。
我转身,没人。
再看舱面,影像还在。
是医院走廊,灯光惨白。母亲抱着一个婴儿走来,脚步匆匆。婴儿手腕上,戴着和我现在一模一样的黑色电子表。
我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空荡的实验室。
再看舱面,影像消失了。
但我知道刚才不是幻觉。那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被某种机制记录在舱体反光层里。
我重新看向培养舱,婴儿的脸在幽蓝光线下显得格外安静。她是谁?是林晚秋的克隆体?还是……我?
系统沉默了。
我伸手摸向舱体开关,指尖刚碰到按钮,头顶突然传来滴答声。
一滴水,落在我手背上。
不对劲。
这地方密封得像保险库,哪来的水?
我抬头。
天花板上没有裂缝,但第二滴、第三滴接连落下,砸在舱盖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我举起手,借着蓝光看。
血。
我的血。
可我没受伤。
第四滴落下时,我忽然意识到——这不是从上面来的。
是反的。
血珠正从地面往上飘,像被什么吸着,缓缓升向天花板。
我抬头,看见血珠在空中排列,渐渐形成七个点,连成锁链状。
中央浮现三个字:
“别信七”。
我站在原地,没动。
血字悬浮了三秒,突然炸开,化作细雾,被墙角的通风口吸走。
实验室恢复死寂。
我低头看电子表,屏幕黑了。但我知道,它还在运行。
因为表盘背面,渗出了一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