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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的我,穿着白大褂,手里抱着婴儿,正准备按下启动键。

那不是演的,是回放。

可我没当过医生,也没进过这种控制室。但我的手知道怎么操作,我的眼睛知道火焰升腾时该看向哪里——就像这记忆本就属于我,只是被系统藏得太深。

地面裂开,L7-01编号的金属舱像墓碑一样排列,七具复制体站成一排,脚步一致,呼吸同步,程砚站在最前面,手术刀滴着蓝紫色液体,像在滴答倒计时。

电子表屏幕裂得只剩半边,数字停在32%,记忆锚点还在往下掉。我张嘴想骂人,结果喉咙里只挤出几个音节,像被格式化的语音包。

不能等他们靠近。

我猛地伸手,一把将铜钥匙从转盘中心拔了出来。

“咔!”

不是机械声,是某种高频共振被强行切断的震颤,整座焚化炉嗡鸣骤停,镜中影像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扭曲、撕裂、崩解。复制体的动作卡了一下,像是视频缓冲时的定格,程砚的嘴角还挂着笑,但脚步慢了零点几秒。

就是现在。

我咬破舌尖,不是为了清醒,是为了确认“痛”还在。我还有感觉,我就还没被删干净。

左手摸向腕表,残存的电流刺得皮肤发麻。我把沈哑留下的佛珠碎片塞进神经接口残端,不是为了连接,是为了反向发送信号——那玩意儿沾过他的血,录过他的脑波频率,现在就是个U盘,插进去就能读取。

“痕迹回溯”启动,目标不是现场,而是碎片里残留的信号频段。视野里跳出一串波形图,杂乱无章,像是谁在用摩斯电码打喷嚏。

但我认得那段节奏。

三短,三长,三短——沈哑在地下光纤枢纽时,用神经接口敲击光缆的求救频率。

我把这串波形反向注入电子表,功率拉到最大,像拿个破收音机对准卫星天线,然后狠狠按下发送。

“醒过来,沈哑!”

信号发出去的瞬间,我听见自己颅骨里“叮”了一声,像老式电话拨通。

---

地下,昆仑山隧道深处。

沈哑跪在光纤主干井口,左手插在裸露的光缆里,血顺着金属导管往下淌。三个穿清洁工制服的男人围着他,手里拿着电磁钳,正准备剪断他的神经接口。

“协会规矩,叛徒不得接入主网。”其中一个说,钳子已经夹住他的接口基座。

沈哑没说话,右手指节捏得发白,佛珠一颗颗崩裂。

突然,他身体一震,像是被高压电击中,瞳孔瞬间放大。

“叮。”

他听见了。

不是耳朵听见的,是神经末梢接收到的脉冲信号——三短三长三短,是他自己教陈默的暗号。

“逆向唤醒?”他咧嘴笑了,血从嘴角流下来,“你小子,还真敢用这招。”

他猛地抽出左手,带出一串火花,然后反手将接口狠狠插进主控箱的备用端口。

“老子不走程序,老子现在就要网管权限。”

系统弹出警告:「非法接入,启动清除协议」。

沈哑冷笑,输入一串代码:`FZb-47`。

三名清洁工脸色变了。

“赵培生死前47秒的监控漏洞?”其中一人后退一步,“你疯了?那会触发认知黑洞!”

“我知道。”沈哑按下了回车,“但我现在,是清洁工协会会长。”

主控屏上,倒计时弹出:「认知黑洞启动,持续23秒」。

城市地铁系统瞬间失联。

---

焚化炉内,灯光灭了。

不是断电,是整个空间的“存在感”被抽空。复制体的动作冻结,程砚的手术刀悬在半空,连滴落的液体都停在空中,像被按了暂停键。

我知道,23秒来了。

这不是黑暗,是“认知”被屏蔽了。普通人会忘记自己是谁,忘记自己在哪,甚至忘记“忘记”这件事。但我知道,因为我的电子表还在震动,虽然屏幕黑了,但表壳发烫,像揣了块刚出炉的铁板。

我一把抄起靠在墙边的林晚秋,她刚才还在念《国际歌》的歌词,现在突然软倒,像是被人抽走了骨头。

“别在这时候掉链子。”我扛起她,冲向通风管道入口。

23秒,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够我跑出五十米,也足够我被拦住。

我冲进管道,膝盖撞在金属边缘,疼得眼前一黑,但没停。身后,复制体已经开始解冻,程砚的手指动了,像是从暂停中恢复播放。

我爬,我滚,我用肘关节蹭着管壁往前顶。林晚秋在我背上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第22秒。

我终于爬到出口,一脚踹开挡板,滚进地铁通道。

身后,灯光恢复,脚步声重新响起。

差0.7秒。

刚好是魏九死前上传我意识的时间。

我靠在墙上喘气,林晚秋突然睁眼,瞳孔失焦,嘴里吐出几个字:“清源计划……从未终止。”

她手腕上的彼岸花笔记本自动翻开,内页浮现出金色字迹,像是用液态金属写成:

**“你不是最后一个,你是第七次重启。”**

我盯着那行字,还没来得及反应,口袋里的手机自动亮了。

屏幕上,一只眼睛缓缓睁开——蓝紫色的虹膜,中央有量子纹路旋转,是魏九的普罗米修斯之瞳。

“听得到吗?”他的声音直接钻进我脑子里,“别去钟楼,也别信系统给的路线。”

我点头,又意识到他看不见,说:“说重点。”

“最后一把钥匙,不在现在。”

“在哪?”

“在停靠的间隙。”

手机屏幕一闪,浮现出地铁线路图,柳园路站被高亮标记,旁边弹出系统提示:

「已收集4\/7把钥匙」。

我盯着那串数字,突然笑了。

之前我一直以为,钥匙是实物,是编号,是能插进锁孔的东西。

但现在我明白了。

钥匙不是用来开门的。

是用来改写规则的。

我摸了摸左腕,电子表还在发烫,但裂痕似乎没再扩大。我把佛珠碎片重新塞进接口,血混着神经液滴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滋”声。

林晚秋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

“你说的‘从未终止’,是指什么?”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个符号——像钥匙,又像锁孔。

我懂了。

清源计划没结束,是因为它根本不需要结束。

它只需要不断重启。

而我,就是那个负责按重启键的人。

手机屏幕突然闪烁,魏九的声音断断续续:“小心……柳园路……他们埋了……”

信号中断。

我抬头,通道尽头有光。

不是灯光,是地铁进站的前照灯。

车头写着:**开往 柳园路**。

我站起身,把林晚秋背好,朝站台走去。

车门打开的瞬间,我看见车厢里坐着一个人。

穿清洁工制服,左手插在座椅扶手的接口里,抬头对我笑了笑。

沈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