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看那水面的倒影。
婴儿躺在铁架上,嘴角上扬,不是笑,是程序启动的校准动作。老周的拖把水还在滴,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每一滴都冒蓝烟,梵文浮出来又消失,像被谁擦掉的粉笔字。
头顶的天空黑了,不是天黑,是被盖住了。那个轮廓还在,像一团会呼吸的电子脑,表面脉冲光流动,频率和我口袋里的残片完全一致。我妈的声音响起来:“游戏才刚刚开始。”
我没动。
动了也没用。整个世界卡在0.03秒的延迟里,我抬手,影子要半秒后才跟着抬。林晚秋站我旁边,她影子已经碎成粒子,像老电视信号不良时的雪花点。
我低头,把残片从地上拔出来。掌心还在麻,电流顺着指尖往上爬,我反手握紧左腕电子表,想用这动作压住神经里的杂波。这是上一章用过的招,但有效就是好招,管它是不是复读。
就在手碰到表壳的瞬间,左口袋突然发烫。
不是残片的热,是另一种——像烧红的铁丝捅进肉里。我掏出来,是沈哑留下的东西,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片,边缘锯齿状,贴着皮肤就往里钻。
我“操”了一声,想甩,甩不掉。它已经顺着血管爬进手掌,蓝光像静脉曲张一样在皮下蔓延。
眼前一黑。
不是晕,是记忆被塞进来。
画面是月球基地,2045年,墙上日历写着“第三次文明重启失败”。沈哑站在控制台前,穿着清洁工制服,但左手插在光纤主干里,接口冒火花。他对面是另一个“我”,穿黑色战术服,脸上有烧伤疤痕。
他把电子表塞给那个“我”,嘴在动,声音被屏蔽了。我启动“微表情透视”放大他的口型。
他说:“只有你能同时承载……”
话没说完,画面抖了一下,像信号中断。金属片在我掌心剧烈震动,表面开始龟裂,蓝光从裂缝里往外渗,像漏气。
“别断!”我下意识去按,手指刚碰上,整块金属“砰”地炸成灰。
不是烟,是量子尘埃,细得看不见,但悬浮在空中,不落地。它们在动,排列成三个字:**经纬度**。
然后散了。
我愣在原地。这不是系统推送的记忆。系统不会让信息半截断掉,更不会用尘埃写字。这玩意儿是独立的,是沈哑自己埋的后门,是觉醒者之间的暗线。
尘埃消散前最后一点光,指向锅炉房通风口。
我抬头。
风道口黑着,但里面传来声音。
不是电子脑的脉冲,不是老周的拖把水,是婴儿的哭声。
一声,一声,很轻,但穿透力极强,像针扎进耳膜。我用“微表情透视”扫了扫空气,确认没有认知黑洞波动,也没看到荧光金鱼变色——赵培生没动手。
这哭声是真实的。
我迈步往前,每一步都踩在蓝烟残留的梵文上。林晚秋没跟来,老周也没拦。他们俩都站在原地,像被定帧的Npc。
通风口下方,一堆废弃的过滤网堆着。我蹲下,伸手去翻。
校服。
褪色的警校校服,叠得整整齐齐,裹着一个婴儿。
我解开布角,露出脸。
左眼睁着。
淡蓝色,像结冰的湖面。
和第100章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我屏住呼吸,用“微表情透视”扫他脖颈。皮肤下有纹路在动,不是胎记,是活的,像液态金属在血管里游走。它们缓缓重组,最后形成一串数字:**北纬39.9042,东经116.4074**。
和尘埃写的“经纬度”完全吻合。
我掏出残片,对准坐标。它没反应。不是失灵,是它根本不认识这个坐标。这不是系统生成的,是孢子自己写的。
婴儿忽然不哭了。
他转头,眼睛对上我的视线。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痕迹回溯”自动启动,不是我开的,是系统强制触发。画面倒流三秒——他刚才在哭,但嘴角是上扬的,和水里倒影那个婴儿一样。
程序校准。
不是哭,是启动。
我后背发凉,想把校服包回去,手刚动,婴儿突然抬手,抓住我的手指。
力道不大,但精准。
他的指尖碰到我掌心残留的量子尘埃,那一小片灰突然亮了一下,像被激活。
然后,我脑子里响起了沈哑的声音。
不是幻觉,是直接传入听觉神经,像蓝牙耳机突然连上。
他说:“只有你能同时承载人类和孢子的逻辑链。”
话完,断了。
婴儿松开手,闭上眼,像睡着了。
我坐在地上,手里抱着他,校服边缘蹭到残片,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电子脑还在天上,脉冲光一明一灭,频率和我心跳对不上,差0.03秒。
差得刚好。
我低头看婴儿脖颈的坐标,那串数字开始模糊,液态纹路重新流动,像是要写新的经纬度。
还没成型,他眼皮抖了一下。
又要睁眼了。
我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摸到电子表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