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上那点昏黄的光,照得人脚下发白。我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密封袋,机械虫残骸还泛着冷银,像块没烧透的锡纸。钥匙在掌心又震了一下,这次不是预警,更像是……回应。
“编号对上了。”魏九凑过来,嘴里嚼着口香糖,“07-23-1,你那把破钥匙也是07开头,日期还差一天就满百年。这不叫巧合,这叫祖传KpI。”
我没接话,只把钥匙塞进外套内袋。刚才那一战太干净了——对方撤得干脆,虫子炸成粉也不留半点数据残渣,像是早就计划好要让我捡到这个线索。越想越不对劲,敌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是冲着“系统被激活”这一刻来的。
柯谨从清洁车里取出一个旧布包,轻轻盖住密封袋。“档案室今晚八点清尘,管理员轮休。”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醒什么,“qY-07号盒,三十年没人动过。”
我懂他的意思。警校绝密档案区,纸质存档,无电子备份,连监控都是老式磁带循环。想找东西,得靠翻。而柯谨,偏偏是全校唯一能把档案编号刻进骨头的人。
“你怎么知道那个盒子?”我问。
他抬手扶了下眼镜,“去年冬天,有人借走过它。用的是你母亲的名字。”
空气一下子沉了半拍。
我没再问。有些事不用说透,就像我知道他凌晨四点擦黑板,不是为了卫生,是为了抹掉别人看不懂、他却看得见的痕迹。
***
档案室的门比想象中好开。
我腕表调到干扰模式,模拟老式信号脉冲,咔哒一声,锁芯松了。柯谨推门的手几乎没用力,门缝里飘出一股陈年纸张的霉味,混着一点樟脑丸的刺鼻。
“三层权限。”他轻声说,“现在只剩两层活着。”
屋里漆黑,应急灯闪了两下才稳住。一排排铁柜沉默地立着,编号牌歪斜,像是被人匆忙翻过又强行归位。摄像头的角度全都偏了十五度,正对着空走廊。
“他们来过。”我说。
“或者一直在看。”柯谨走向第七区,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我们在qY-07号盒前停下。铁盒表面有灼烧痕迹,边角卷曲,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打开后,里面只有一份残页,纸面发脆,边缘焦黑,像是被人撕走大半后又拼了回来。
我戴上手套,指尖刚碰纸面,太阳穴就是一阵刺痛。
“痕迹回溯。”我在心里默念。
视野晃了一下,画面浮现:这页纸曾被夹在一本书里,书名是《清源计划·第一阶段实验日志》。有人用镊子小心撕下中间三页,动作熟练,没留下指纹。最后一页上,隐约写着“实验体编号:c-01”。
我妈的代号。
我闭了闭眼,压下那股突如其来的窒息感。
柯谨已经掏出粉笔,在旁边小桌上画了起来。七个小圆圈排成北斗状,每个圈里写了个数字编号。第七个圈特别大,标着“07-23-1”。
“七钥为引,启封记忆之门。”他低声念出残页上的字,“这七个编号,对应七次觉醒实验。首钥激活日,就是七月二十三。”
我猛地抬头:“今天几号?”
“二十二。”他看着我,“差一天。”
我后背一凉。母亲信里提过一句:“七月二十三,门开之时。”我一直以为是隐喻,现在看,可能是倒计时。
“你说……他们是不是在等什么?”我盯着那串编号。
柯谨没回答,只用粉笔在“c-01”下面划了条线,又补了个小字:“子承。”
***
灯光开始闪。
不是断电那种黑,而是明暗交替,频率越来越快,像某种信号在传递。我抬头看监控屏幕,画面定格在一个值班日志页面:
【1907年7月23日,今日无事。】
字迹是手写的,墨色均匀,落笔平稳。可问题在于——这份日志本该是打印体,且1907年警校还没成立。
更诡异的是,所有档案柜的编号牌,不知何时全转了个方向,齐刷刷指向第七区。
“每年这天,档案室都会‘醒来’。”柯谨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在说恐怖片台词。
“什么意思?”
“十年前,有个研究员在这天失踪。监控最后拍到的画面,是他站在第七区,对着空气说‘你们终于来了’。”柯谨顿了顿,“第二天,他的工牌出现在qY-07盒子里,体温尚存。”
我握紧钥匙,腕表突然震动起来,不是警报,是一种低频共振,像是钥匙在跟什么东西对话。
“系统没提示。”我皱眉,“但钥匙在发热。”
柯谨看向我:“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不是来找线索的?”
“是什么?”
“是来赴约的。”
话音未落,主灯啪地熄了。只有应急灯还亮着,投下长长的影子。我下意识回头,看见档案柜玻璃上映出我的脸。
可那张脸,嘴角正缓缓扬起。
一个我不曾做出的笑容。
我立刻抬手摸自己嘴角——平的。
再看玻璃,那笑容还在,甚至加深了一点,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柯谨。”我压低声音,“你看到我笑了吗?”
他没答,只慢慢后退半步,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下,留下一道粉笔痕。
玻璃里的人影,也动了。
它抬起右手,食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动作轻柔,像在提醒什么。
我猛地合上qY-07盒子,钥匙攥得发烫。腕表震动加剧,频率和那笑容的出现完全同步。
“它知道我在用能力。”我说,“它一直知道。”
柯谨盯着那行粉笔字,忽然道:“你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在这天进过档案室?”
我愣住。
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撬动了一下,不是画面,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像小时候半夜惊醒,总觉得衣柜里有人站着。
“我不知道。”我摇头,“但我记得她最后一次见我,手里攥着一把铁钥匙,说‘别让它找到你’。”
柯谨深吸一口气,把粉笔灰抖了抖:“那你现在做的每一步,是躲它,还是……在找它?”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
灯光猛地一暗。
再亮时,监控屏幕上的日期变了。
不再是1907年7月23日。
而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