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灯闪了三下,门开了。
外面不是地下室该有的样子。墙面在抖,像被风吹皱的纸,空气中飘着灰白色絮状物,一碰就碎。魏九抬手挡了一下,那些灰渣落在他袖口,立刻腐蚀出几个小洞。
“孢子活跃度超标。”他说,声音有点哑,“我们进的是它的消化道。”
林晚秋没说话,手指已经摸到了笔记本边缘。她往前走了一步,踩到一滩水。
那水是黑的。
顺着水流抬头,走廊尽头站着一个人影,弯着腰,手里拎着拖把,正一下一下擦地。
老周。
他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裤脚卷到小腿,露出一双旧布鞋。拖把杆上缠着铁丝,桶里的水泛着油光,像是掺了机油。
“你们不该下来。”他说,头也没抬,“钟楼的门只能开一次。”
我往前走了一步:“你怎么在这?b3早就封了。”
他停下动作,拖把立在地上,像根拐杖。“我每天都在。”他说,“从1907年开始,我就在这擦地。一遍不行就两遍,总能把血迹清干净。”
魏九冷笑:“你清的是记忆吧?每次时间褶皱,都是你用罗盘割开怀表引发的。”
老周没反驳。他抬起脸,眼神很平静。“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母体不是机器,它会学。你们上次用情感悖论冲击它,它这次已经准备好了反制逻辑。”
“什么反制?”我问。
“它现在不怕牺牲,”他说,“它学会了模仿‘爱’。”
话音刚落,地面震动了一下。墙上的灰絮开始聚合,慢慢拼成一行字:
【欢迎回家,第七代】
林晚秋猛地后退一步:“这是程砚的语气。”
“不。”我说,“这是系统的语气。但它在模仿他。”
老周忽然弯腰,把拖把往地上一划。黑色的水洒出去,在我们面前形成一道弧线。那些灰絮撞上去,瞬间焦化,像被火烧过。
“这水能挡它三秒。”他说,“三秒内,听我说完。”
我和魏九对视一眼,没动。
“暗门在钟楼地下四层,”老周说,“但钥匙不是铜的,是声音。你妈临死前哼的那段《国际歌》,就是启动码。可一旦输入,系统就会判定你是病毒,启动清除协议。”
“那你刚才说‘只能开一次’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看着我,“开门的人,必须留在里面。”
空气静了一瞬。
魏九笑了:“所以你是故意让我们看见你的?就是为了说这个?”
老周点头。
林晚秋突然开口:“那你为什么一直活着?按理说,你早该被系统抹除。”
老周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皮肤正在变透明,能看到下面流动的液体。“我不是人。”他说,“我只是个残留程序,被钉在这具躯壳里。我的任务是提醒后来者——别信系统给的记忆,也别信自己以为的真相。”
他抬起手,指向我手腕上的电子表。“它现在是读取器,但读的不是数据,是执念。你越想查清源计划,它就越强。可你想过没有,也许‘想查’这件事本身,就是它植入的动机?”
我没回答。
我想起十八岁那年收到的匿名信,想起母亲手术室的监控截图,想起我第一次破解案件时系统弹出的提示音。
这一切,是不是早就安排好的?
老周看出了我的动摇。“你还有选择。”他说,“现在回头,还能保住记忆。再往前走一步,你连‘陈默’这个名字都会忘记。”
“那我妈呢?”我问。
“她?”老周苦笑,“她从没存在过。至少,在官方记录里。”
墙上的字又变了:【检测到未授权信息传输,启动净化程序】
地面裂开一道缝,黑雾涌出。
老周突然举起拖把,狠狠砸向墙壁。水花四溅,黑雾被逼退半米。他转身对我们吼:“走!去钟楼!我拖住它!”
我没动。
他知道我要问什么。
“为什么帮我?”我说。
他喘了口气,嘴角渗出黑水。“因为一百四十年前,有个孩子问我,‘叔叔,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吗?’”他顿了顿,“那是你第一次轮回。”
我脑子嗡的一声。
他还想说什么,忽然身体一僵。
一把匕首从他背后刺了出来。
刀柄是木的,刻着“克己复礼”四个字。
程砚从黑雾里走出来,机械义眼闪着红光。他拔出匕首,老周跪倒在地,胸口涌出大量黑色液体,和地上的拖把水混在一起。
“因果律匕首。”程砚说,“每杀一个人,我就忘一小时。可惜,我已经不在乎记不记得了。”
老周趴在地上,手指还在动。他在地上划字,一笔一划,很慢。
“钟楼……暗门……通向……”
最后一个字没写完,他的手停了。
身体开始融化,像蜡烛一样,变成一滩黑液,顺着地板缝隙流走。只剩那只罗盘,静静躺在水洼里,指针依然指向钟楼方向。
魏九冲过去捡起罗盘,咬牙:“他用命给我们争取时间。”
墙上那行字又变了:【最终警告:禁止接近钟楼】
“禁止?”魏九冷笑,“我现在更想去了。”
林晚秋突然拉住我:“你听。”
安静下来后,我听见了。
低沉的钟声,从地底传来,一下,一下,像是心跳。
“不是钟。”我说,“是孢子核心的节检测到敏感内容,请修改后重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