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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只脚踩在裂缝边缘,另一只脚悬空。

我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开口了。

声音和我一模一样。

“你准备好接受失败了吗?”

我没回答。嘴里那颗蓝珠还在,甜味没散。舌尖有点麻,像是电流穿过神经。我盯着他,手指慢慢摸到胸口——那里还贴着沈哑留下的神经接口碎片,温的,像一块刚从体温里取出来的芯片。

他笑了。

动作和我一样。

抬手的时候小指微微翘起,是我打推理题想太久时的习惯。可他的笑停在嘴角,没到眼睛里。那双眼睛太黑,像是把光吸进去就不再反射出来。

林晚秋站在我右边,没动,也没说话。但她呼吸变了节奏,一下重一下轻,像是在数什么。

我知道她在等信号。

我也知道这人不是我。

我是陈默,警校大二,左耳后有胎记,系统接入点在腕表,破过三十七个案子,每次看到尸体都会不自觉哼《茉莉花》。

他是另一个东西。

穿黑制服,袖口有螺旋纹,手里握着一把滴血的刀。

因果律匕首。

它不该出现在现实里。上一次见它,是在钟楼废墟的记忆投影中。现在它被这个人握着,刀尖朝下,血珠顺着刃口滑落,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我用微表情透视扫他面部。

眨眼间隔比正常慢零点三秒。左耳后没有胎记投影。肌肉收缩轨迹偏机械感,不像活人。

“不是我。”我低声说,“是黑宇宙的变量。”

林晚秋轻轻点头。

那人听见了,冷笑一声:“变量?你们才是被筛选的残次品。我是唯一完成清除程序的陈默。”

他说完,把匕首插进地面裂缝。

紫光暴涨。

空气震动,画面直接投射出来——

一间产房。

墙皮剥落,灯管闪着白光。两张床并排放着,一个女人躺在上面,脸色苍白,正在喘气。那是我妈。

少年模样的我站在床边,手里拿着这把匕首。

他走向其中一个襁褓,蹲下,伸手碰了婴儿的脸。

然后,刀尖落下。

刺进婴儿胸口。

血溅出来,染红布单。

他嘴里说着:“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配活着。”

影像结束。

我站着没动。

林晚秋翻开她的笔记本,彼岸花图案一闪而过。她手指划过纸面,想抹掉那段记忆,可字迹自动浮现,和刚才的画面一模一样。

她抬头看我:“这是真的。”

“不是。”我说,“那个少年手腕上没有电子表烙印。他不是系统绑定者,是执行体。”

“执行谁的命令?”她问。

“系统的。”我咬破舌尖,痛感让逻辑链强化自动启动。脑中线索快速拼接——真正的陈默不会杀自己。系统任务是破案,不是灭绝。这个画面是篡改过的轮回片段,用来动摇我的判断。

那人看着我们说话,眼神冷下来。

“你们以为能靠这点推理挡住命运?”他拔出匕首,举起来,“我杀了自己,才获得权限。我比你更接近真相。”

话音落,匕首离地悬浮。

直冲我心脏飞来。

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

林晚秋突然扑上前。

挡在我面前。

双手张开,像要抱住那把刀。

她的白大褂下摆裂开一道口子,金黄色液体渗出,在空中凝成几行字:

“别让他重复我的悲剧。”

是妈妈写的。

我认得笔迹。十八岁生日那天,匿名信里的附言就是这么写的。

那人瞳孔猛地收缩。

“你只是程序设定的情感干扰项!”他吼。

下一秒,他整个人开始崩解。

皮肤裂开,露出底下流动的数据流。手臂变成代码串,胸口浮现一串不断刷新的编号:obSERVER_ERASEd_440。

他的身体不是血肉做的。

是系统核心延伸出来的终端。

具象化接口。

“所以……你早就死了。”我说,“你在某个时间线完成了‘自杀’任务,被系统回收,成了清除工具。”

他没否认。

只剩半张脸还能动,嘴咧开,像是在笑。

“你以为你在反抗命运?你只是在完成它。”

声音越来越断续,像信号不良的广播。

数据流开始倒卷,往裂缝里退。

林晚秋转身扶住我肩膀,呼吸有点急。

“你还好吗?”

“还好。”我吐出口中的蓝珠残渣,嘴角有点腥甜。伸手摸了摸肋骨处,那里发烫,像是内部组织被高温灼伤。时间锚点还在运行,但负荷太大,已经开始反噬。

我低头看掌心。

那道由因果律匕首烙下的地图还在,桥、医院、河,清晰可见。最下方那句“去那里,那里有……”依然没说完。

可我现在知道了。

那里有的,不是答案。

是问题本身。

是谁该活着,谁该死去。

是谁才是真正的人。

那人快消失了,只剩一只右手还悬在裂缝外。

指尖指向我。

“你会回来的。”他说,“当你亲手按下清除键,你就明白了。”

然后,那只手也碎了。

化作光点,被裂缝吞没。

风重新吹起来。

带着土腥味和枯草的气息。

林晚秋的白大褂破了,肩部有一块暗红印记,形状和我耳后的胎记一样。她没喊疼,只是把笔记本抱紧了些。

“他说的清除程序……是不是意味着,所有陈默里,只有一个能活到最后?”

我没回答。

右手缓缓伸进衣领内侧,摸到一片冰凉的金属。

是铜钥匙的残片。

七把钥匙,锁着七个秘密。

第一把,打开了系统入口。

最后一把,会不会是用来关掉它的?

我抬起头。

裂缝还在。

紫光微弱,像是随时会熄。

但我知道它不会消失。

它在等我。

等我做出选择。

林晚秋站在我身边,轻声说:“如果你要进去,我就跟着。”

我看了她一眼。

她没笑,也没皱眉。

就是站着。

像一根钉子,扎在这片墓地中央。

远处传来钟声。

十七下。

和幻象里教堂敲的一样。

我握紧钥匙残片,往前走了一步。

脚落地时,胎记又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