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地的雾气浓得能拧出水来，湿冷的腥气裹着烂泥味往鼻腔里钻，黏在皮肤上腻乎乎的，像裹了层没洗干净的油布。
谢衍舟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烂泥，每一步都陷到脚踝，拔出来得费老大劲。鞋底早被泥浆泡透，烂布裹着的脚底板磨出了好几个血泡，刚才跑路时被碎石划开的口子，这会儿被泥水一浸，又疼又痒，钻心似的难受。他不敢走快，生怕一脚踩空陷进深泥沼，只能眯着眼，凭着远处偶尔露出的枯树影子，朝着东边瞎摸。
跑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喉咙干得快冒烟，嘴里发苦。他找了块稍微高些、没那么泥泞的土坡坐下，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野果——这是昨天在垃圾山边缘摘的，本来想留着路上垫肚子，现在早蔫得没了水分，还沾了不少泥点子。
谢衍舟也顾不上脏，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泥，就往嘴里塞。酸涩的汁液刺激着干涸的喉咙，稍微缓解了点口渴，可那股子苦味直窜脑门，嚼了两口实在咽不下去，只能吐出来，靠在土坡上大口喘气。
丹田内的混沌灵码核心还在慢悠悠转着，努力吸收着周围稀薄得可怜的灵能，可这点灵能连填肚子的劲儿都顶不上，更别说修复伤口了。他试着想凝聚枚灵码针防身，指尖刚冒出来点金色微光，就跟没油的灯似的，“噗”地散了。
“该死的。”谢衍舟低骂一声，心里有点发慌。
这沼泽地看着没个头，连只鸟叫都听不见，万一遇上妖兽，或者赵坤派来的追兵，他现在这熊样，纯属给人送菜。怀里的芯片安安静静的，没再蹦出任何提示，估计刚才的灵码拟态也耗了它不少力气。
他低头摸了摸芯片，掌心传来熟悉的温热感，心里才算稍微安定了点。好歹这宝贝还在，好歹他有混沌灵码，总比以前跟条狗似的任人欺负强。
歇了没五分钟，谢衍舟就硬撑着站起来。他知道不能在这儿久留，雾气一散，追兵顺着脚印一找，准能逮着他。刚挪了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踩着泥浆“噗嗤噗嗤”的，离他越来越近。
谢衍舟心里咯噔一下，猛地转身，手瞬间摸向怀里的金属片，后背绷得跟块铁板似的，死死盯着雾气笼罩的方向。
雾气里，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那人穿一身黑色劲装，衣服上沾满了泥浆，却依旧挡不住挺拔的身形。脸上扣着个铁面具，只露出一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跟鹰似的，手里拎着把沉重的铁斧，斧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渍。
码师境的气息！
谢衍舟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这气息比赵坤弱点儿，可依旧压得他喘不过气。是赵坤派来的？还是碰巧遇上的过路修士？
“别紧张，我不是来抓你的。”那人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带着股金属般的冷硬。
谢衍舟没敢放松，攥着金属片的手更紧了：“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叫铁手。”那人往前挪了两步，停在离他十米远的地方，声音没什么起伏，“废码城的码修，赵坤悬赏抓你，全城都传遍了。我碰巧路过，闻到了你的灵能气息。”
码修？谢衍舟愣了愣。他听过这号人，都是些摆弄上古科技、跟灵码打交道的修士，废码城里不少，大多都听赵坤的。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找上他，还说不是来抓他的。
“你想干啥？”谢衍舟依旧警惕，他可不会傻到随便信一个陌生人，尤其还是在这荒无人烟的破地方。
铁手的目光落在他怀里，跟能看穿布料似的，直勾勾盯着芯片的位置：“我对你没兴趣，混沌灵码也入不了我的眼。”他顿了顿，又说，“但我烦赵坤，更烦虚无代码教。赵坤已经把你的消息卖给代码教了，用不了多久，他们的人就会追来。”
虚无代码教？谢衍舟心里一沉。他在废码城时就听过这教派的名声，说他们专抓修士炼码奴，手段阴狠得很，没人敢惹。赵坤居然跟他们勾搭上了？
“你怎么知道这些？”谢衍舟追问。
“我在城主府有眼线。”铁手说得轻描淡写，“赵坤想借代码教的手除掉你，再从他们那儿分好处，算盘打得挺精。可他不知道，代码教想要的，可不单单是混沌灵码。”
谢衍舟皱着眉，没听懂他的意思。
铁手也没打算解释，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扔了过来：“这里面有两块灵码矿石，还有张地图，标了灵码遗迹的位置。你现在这点修为，根本逃不过追杀，只有去遗迹里碰碰运气，或许能有点提升。”
谢衍舟接住布包，刚打开，掌心的黑色芯片就微微发烫，一个冰冷的机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中阶灵码矿石，蕴含纯净灵能，可吸收转化为混沌灵码能量，是否立即吸收？】
他眼睛一亮，捏着那两块泛着淡蓝光的矿石，只觉得入手温润，一股精纯的能量顺着指尖隐隐传来。原来这就是灵码矿石的用处！谢衍舟强压下立刻吸收的念头，先看向布包里的兽皮地图，上面用红颜料画了个三角形，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灵码遗迹，沼泽东侧三百里。
“你为什么帮我？”谢衍舟抬头看向铁手，满肚子疑惑。他俩素不相识，这人没必要冒着风险帮他。
铁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欠了一人的人情。很多年前，我在垃圾山被仇家追杀，是个孤儿救了我，给了我半块灵码矿石，让我得以脱身。后来我才知道，那孩子被仇家报复，死在垃圾山里了。”他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你跟他挺像，都是在垃圾山熬日子的，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儿。”
谢衍舟愣住了，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灵码遗迹里凶险得很，有上古灵码傀儡守着，还有其他找机缘的修士，你自己小心。”铁手说完，抬手从腰间摸出一枚生锈的金属令牌，扔了过来，“这是码修通行令，遗迹外围有码修据点，或许能用得上。”
令牌落在谢衍舟手里，沉甸甸的，正面刻着个简化的“码”字，边缘磨得发亮，显然用了不少年头。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铁手的身影已经慢慢融进浓雾里，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沙哑的声音在雾中飘来：“别轻易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主动对你好的。”
谢衍舟站在原地，手里攥着布包和金属令牌，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在这人人只为自己活的世道里，居然会有人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儿，冒险帮他。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灵码矿石，脑海中再次响起元枢的提示音。谢衍舟找了个背风的土坡凹处坐下，将一块矿石握在掌心，默念“吸收”。
瞬间，矿石里的精纯灵能顺着掌心涌入体内，被混沌灵码核心飞速牵引、转化。丹田内的金色核心转速陡然加快，原本稀薄的灵能瞬间充盈起来，身上的伤口也传来阵阵清凉，疼痛感在快速消退。
谢衍舟闭着眼，感受着力量回归的踏实感，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铁手说得对，他现在这点修为，就是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与其瞎跑被追兵逮着，不如去遗迹里碰碰运气。就算里面有死无生，也比坐以待毙强。
吸收完一块矿石的能量，谢衍舟感觉自己的修为稳固在了码徒境五层巅峰，再差一步就能突破六层。他把剩下的矿石和令牌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又摸了摸芯片，深吸一口带着湿气的空气，朝着地图标注的方向走去。
雾气还是那么浓，前路依旧看不清，但谢衍舟的眼神却越来越坚定。他不知道遗迹里有啥等着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再被人欺负，为了不辜负这突如其来的帮助，他必须变得更强。
混沌灵码的力量，上古遗迹的机缘，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活路。
谢衍舟加快了脚步，蹚着泥浆，朝着灵码遗迹的方向走去。沼泽地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却再也挡不住他往前冲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