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内,气氛凝滞。骷髅帮的筑基头领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左肩伤口处灰败死寂,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剧痛与恐惧让他面目扭曲。叶尘坐在他对面,指尖一缕灰黑色劫力缓缓跳动,如同死神的呼吸。
“说吧,血煞宗除了悬赏,还给了你什么指示?骷髅帮对‘寂灭煞星’了解多少?”叶尘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那头领早已胆寒,忍着剧痛,断断续续地交代:“血……血煞宗的那位执事,只给了画像和五百灵石的定金,说……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能生擒,赏格翻倍……他们没透露更多,只强调此人格外危险,需……需筑基以上修士带队……我们骷髅帮,也只是拿钱办事,真的不知道前辈您的神威啊……”
叶尘目光锐利,通过“见死之眼”观察其因果线,确认此人并未说谎,至少不知道更深的内情。血煞宗行事谨慎,显然不想让罗盘碎片之事外泄,只是以寻仇或夺宝的名义发动这些地头蛇。
“骷髅帮,还有谁知道这幅画像?可有副本流传出去?”叶尘追问。
“只……只有帮主和几个核心头领看过原图,派发任务时,只是口头描述特征……副本应该没有……”头领艰难地回答。
叶尘心中稍定。情况还不算最坏,消息尚未大规模扩散。但骷髅帮帮主是筑基后期修士,盘踞黑雾林多年,是个麻烦。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前往鬼哭峡。
他不再多问,一指封了对方的昏睡穴,将其塞回灵兽袋。此人暂时还有用,或许能在九幽坊市派上用场,或者作为与骷髅帮周旋的筹码。
收拾停当,叶尘立刻动身。白骨坳已非久留之地,骷髅帮很快会发现这支小队失联,追兵随时可能到来。
他施展新悟出的“死寂结界”,周身气息与光线微微扭曲,如同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白骨坳,向着西南方向的鬼哭峡疾行。
一路之上,他更加谨慎,避开所有修士聚集地和主要路径,专挑险峻荒僻之处穿行。同时,他不断熟悉着新提升的力量。神识外放范围已稳定在八十丈左右,对寂灭煞剑的掌控越发精妙,甚至能分化出数道较细的剑气,同时攻击多个目标。“劫雷指”也有了眉目,指尖偶尔能迸发出一丝至阳至刚、带着毁灭气息的雷光,虽然微弱,但潜力巨大。
十日后,一片被灰黑色雾气笼罩、终年不见天日的巨大峡谷出现在眼前。尚未靠近,便听到峡谷中传来阵阵如同万鬼哀嚎的凄厉风声,令人毛骨悚然。这里便是鬼哭峡。
峡谷入口处怪石嶙峋,地面布满裂缝,散发出阴寒的死气。根据引路符指示,坊市入口在“阴风洞”。叶尘运转“见死之眼”,仔细扫描峡谷外围,果然发现了一些极其隐蔽的暗哨和警戒阵法,若非他神识强大且拥有特殊瞳术,极易中招。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找了个隐蔽处潜伏下来,等待子时到来。同时,取出那枚“引路符”,再次研究。玉佩除了显示时间地点,似乎还蕴含着一个微弱的导航功能,靠近正确入口时会有所反应。
夜色渐深,子时将至。鬼哭峡内的阴风更加猛烈,呜咽声如同实质的音波攻击,炼气期修士若无防护,恐怕连心神都会被影响。
叶尘调整好状态,将修为压制在炼气八层左右,易容成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阴鸷的中年散修,并催动死寂结界最大程度收敛气息。然后,他按照引路符的微弱指引,向着峡谷一侧的悬崖峭壁走去。
七拐八绕后,一个被藤蔓和幻阵巧妙掩盖的洞口出现在眼前。洞口仅容一人通过,里面漆黑一片,阴风从中呼啸而出,正是阴风洞。引路符在此处微微发烫。
洞口看似无人,但叶尘的“见死之眼”却看到两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淡灰色影子,如同石雕般分立两侧,气息内敛,竟是两名筑基初期的守卫!这九幽坊市,果然底蕴不凡。
他深吸一口气,坦然走向洞口。在接近洞口约十丈距离时,那两道影子微微一动,凌厉的目光扫视过来。
“凭证。”一个沙哑的声音直接响起在叶尘脑海,是神识传音。
叶尘举起手中的引路符。
一道无形的神识扫过玉佩,确认无误。那沙哑声音再次响起:“进去后,守规矩。禁止争斗,违者格杀。代号?”
叶尘早已想好,沉声道:“阎罗。”
“嗯。进去吧。”守卫不再多言,身影重新融入黑暗。
叶尘迈步踏入阴风洞。洞内初极狭,阴风刺骨,饶是他肉身强悍,也感到一丝寒意。前行约百步,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呈现眼前。
空间顶部镶嵌着无数散发着幽绿光芒的萤石,如同冥界星空。下方则是一个依山势而建的奇特坊市,建筑风格诡异,多以白骨、黑石、阴木为材料,街道上行走的修士皆身穿黑袍或戴着隔绝神识的面具,气息混杂,魔修、鬼修、邪修、甚至一些隐藏身份的正道修士掺杂其中,彼此警惕,鲜有交流。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丹药、材料、以及淡淡的血腥和阴谋的味道。
这里便是九幽坊市,黑雾林阴影下的地下王国。
叶尘按照惯例,也在一个路边摊购买了一件宽大的黑袍和一个恶鬼面具戴上,彻底隐藏了身形和气息。他走在以白骨铺就的街道上,神识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四周。
坊市规模不小,店铺林立,地摊随处可见。售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许多都是在外面坊市见不到的禁忌之物:抽魂炼魄的法器胚胎、各大宗门的残缺功法、来历不明的古宝残片、甚至还有活生生的炉鼎和妖兽幼崽……价格也高得离谱。
叶尘的目标明确:一是寻找可能与“幽影”或罗盘碎片相关的线索;二是看看能否淘到对自己有用的资源。
他先是在各个摊位和店铺间闲逛,主要留意与青铜、古玉、罗盘等相关的老物件,或者气息特殊之物。同时,玉尺残片被他握在手中,微弱地激发着“溯源”之力,感知着周围可能存在的同源波动。
然而,一圈转下来,并无明显收获。那些所谓的古物,大多年代不算久远,或是伪造品,并未引起玉尺共鸣。关于“幽影”的消息,更是无人知晓,显然其身份保密级别极高。
正当叶尘有些失望,准备去坊市中心的拍卖场碰碰运气时,他经过一个不起眼的、由黑色石块垒成的低矮店铺。店铺没有招牌,门口只挂着一盏摇曳的绿色灯笼。就在他经过的瞬间,怀中的白色玉璧,竟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有情况!
叶尘脚步一顿,若无其事地转身,走进了这家店铺。店内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放着各种残缺的兵器、甲胄碎片,以及一些形状古怪的矿石,看起来像是一家专营古战场遗物的店铺。一个佝偻着背、脸上布满疤痕的老者,正坐在柜台后打盹,气息只有炼气五六层的样子。
叶尘的目光扫过货架,最后落在了一块约莫脸盆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腐蚀痕迹的金属残片上。这块残片看似与其他废铜烂铁无异,但白色玉璧的微弱悸动,正是源自于此!
他不动声色,拿起旁边一块普通的生铁矿石,问道:“老板,这块矿石怎么卖?”
佝偻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瞥了一眼,沙哑道:“十块下品灵石。”
叶尘放下矿石,又看似随意地指向那块黑色金属残片:“这个呢?看起来像是某种法器碎片,还有点灵性未泯。”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慢悠悠道:“客人好眼力。此物乃是从一处古修洞府外围所得,质地坚硬异常,老夫研究多年也未勘破其用途。若客人感兴趣,三百下品灵石。”
三百灵石,对于一块不明用途的残片来说,价格偏高。但叶尘志在必得。他故作沉吟,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二百五十灵石成交。
付了灵石,将黑色金属残片收入储物袋的瞬间,白色玉璧的悸动明显了一丝。叶尘强压心中激动,正准备离开,那佝偻老者却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客人似乎对这类古物很感兴趣?三日后,坊市‘九幽阁’有一场小型鉴宝会,或许会有客人感兴趣的东西出现。”
九幽阁?鉴宝会?叶尘心中一动,看向老者。老者却已重新闭上眼睛,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言。
叶深深看了老者一眼,转身离开店铺。他感觉,这老者绝不简单,那块残片和这条消息,似乎都是有意无意指向他。
回到临时租住的洞府(坊市内提供付费的简易洞府),叶尘立刻布下阵法,取出那块黑色金属残片。仔细研究后,他发现这残片材质确实特殊,非金非铁,坚硬无比,其上的腐蚀痕迹也非自然形成,倒像是被某种极强的能量或诅咒侵蚀所致。白色玉璧与它的共鸣虽然微弱,但持续存在。
他又尝试用玉尺“溯影”。画面极其模糊,只能看到残片似乎曾是某个巨大器物的一部分,在一场惊天爆炸中崩碎,坠入大地,被掩埋了无尽岁月……无法追溯到更具体的信息。
“看来,关键可能在那场鉴宝会。”叶尘沉吟。九幽阁是九幽坊市背后势力“九幽宗”直属的店铺,地位超然。其举办的鉴宝会,层次定然不低。
接下来三日,叶尘一边研究黑色残片,一边在坊市内继续打探消息,并准备了足够的灵石。他从一些零散信息中拼凑出,九幽宗似乎是一个极为神秘的宗门,势力遍布南疆阴影面,与各大宗门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其实力深不可测。
三日后,子时。九幽阁门前。
相比坊市其他地方的喧闹,九幽阁显得格外寂静肃穆。一座完全由漆黑巨石垒成的三层小楼,门前站着四名气息凝练、面无表情的黑袍守卫,修为皆是筑基中期。只有持有特殊邀请函或达到一定身份的修士,才能入内。
叶尘亮出之前购买残片后,那佝偻老者暗中塞给他的一枚黑色骨牌。守卫检查后,默然放行。
阁内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阵法。大厅中央是一个圆形展台,周围环绕着数十张独立的石椅,大部分已经坐满了黑袍罩体的修士,气氛压抑。叶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神识谨慎地扫过全场。
在场修士约莫五六十人,修为最低也是筑基初期,甚至有几道气息晦涩深沉,疑似金丹老怪!这让叶尘心中凛然,更加小心地收敛气息。
片刻后,一名身穿暗紫色长袍、面容笼罩在雾气中的修士走上展台,其气息如渊似海,赫然是一位金丹修士!他便是此次鉴宝会的主持人。
“欢迎各位道友莅临九幽阁。”紫袍修士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规矩照旧,宝物由我阁鉴定师初步鉴定,各位可出价竞拍,价高者得。亦可物物交换,需双方同意。现在,开始第一件……”
一件件奇珍异宝被呈上展台:千年尸王的内丹、残缺的古宝阵图、能延寿三十载的罕见灵果……引得在场修士纷纷竞价,气氛逐渐热烈。叶尘看得心惊,这些东西无一不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品,这九幽宗的能量果然庞大。
但他始终耐心等待,他的目标,是可能出现的与罗盘碎片相关的物品。
终于,在拍卖会进行到后半段时,紫袍修士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个尺许见方的玉盒,打开之后,里面盛放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呈现暗金色的金属碎片。碎片表面刻着极其复杂古老、已然大半磨灭的符文。
“此物来历不明,材质特殊,坚不可摧,疑似某件上古重宝的残片。经我阁鉴定,其内蕴含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波动,但无法激活。起拍价,一千下品灵石,或等价物品。”
暗金色碎片!空间波动!叶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怀中的青铜残盘和黑色古玉,在此刻同时传来了清晰的共鸣!比之前感应到黑色金属残片时强烈数倍!
这暗金色碎片,绝对是罗盘碎片的重要组成部分!很可能是承载空间属性的那一部分!
必须得到它!
然而,不等叶尘出价,一个阴冷的声音率先响起:
“一千五百灵石。”
叶尘循声望去,只见出声者是一个坐在前排、身形瘦小的黑袍人,其气息阴寒,赫然是筑基后期修为。而更让叶尘瞳孔微缩的是,通过“见死之眼”,他看到此人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其样式与之前劫修头目的“引路符”极为相似,只是颜色更深,符文更复杂!
是“幽影”?还是九幽宗的高层?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一个低沉的声音也响起:“两千灵石。”
出价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人,气息浑厚,带着一股煞气,似乎是体修高手。
竞争开始了!叶尘知道,这块碎片,恐怕没那么容易到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立刻出价的冲动,准备伺机而动。这场鉴宝会,似乎正将他卷入一个更深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