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方舟核心,混沌星核光球散发着温润而深邃的辉光,将盘坐其前的叶尘笼罩。他双目微阖,周身气息与星核、与整艘方舟浑然一体,仿佛化作了这远古造物跳动的心脏。然而,他绝大部分的心神,早已沉入丹田,沉浸在那初生“界种”所带来的、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之中。
神识如微尘,徜徉于界种之内。这片初生的天地,虽仅方寸之地,却已显露出宇宙雏形的瑰丽与复杂。清浊二气不再混沌不分,而是初步分离,形成了一片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天”与“地”。天幕之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无数细碎、明灭不定的光点在缓缓游动,那是尚未完全成型的原始星辰道则碎片,蕴含着最本初的光明、引力与时空奥秘。大地之下,也非坚实一片,地火风水四大基本元素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不断碰撞、交融中,沉淀出最基础的物质结构,隐约勾勒出山川河岳的模糊轮廓。
更让叶尘心神震动的是,在这片天地中央,那一点代表着“存在”与“秩序”的本源意志,正如同初生的婴儿,以一种纯粹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身,也“打量”着作为创世者的叶尘。这意志微弱,却与他神魂紧密相连,是他自身大道、记忆、情感乃至所有修行感悟的凝聚与升华。
他尝试着,以自身神识,轻轻触碰那本源意志。
轰!
仿佛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意识闪光!无数信息、感悟、乃至一种超越言语的“认知”,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入叶尘的心神。
他“看”到了界种内部,那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时光流逝,每一瞬都仿佛一个纪元的缩影;他“感”受到了物质与能量最细微层面的生灭与转化,那是构成万物的基石在自行衍化;他“听”到了法则之弦被无形拨动发出的、唯有本源方能感知的玄奥道音……
《星辰衍道篇》的总纲在心间自主流淌,过去诸多晦涩之处,此刻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他明悟,衍化世界,并非凭空创造,而是引导、是梳理、是赋予“存在”以“意义”。他以自身对生死、星辰、混沌、剑道的理解,为这初生的界种,奠定了最初的大道根基。
“原来,所谓创世,并非至高无上的主宰挥斥方遒,而是如同园丁,为种子提供土壤、阳光、雨露,引导其遵循自身的规律生长……我之道,便是这界种最初的‘道标’。”叶尘心中升起明悟。他不再试图去强行控制界种的每一个变化,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观察者和引导者,以自身道境为引,默默影响着界种的衍化方向。
他引动一丝在万星冢领悟的纯粹寂灭道韵,融入界种大地深处。顿时,那片区域的物质结构变得更加稳定、厚重,仿佛拥有了承载万物、亦能埋葬万物的底蕴。他又引动一丝建木之心的磅礴生机,洒向界种天空。那些游弋的星辰碎片光点,仿佛被注入了活力,运转轨迹变得更加灵动,散发出微弱却持续的创造之光。
生与死,创造与寂灭,光与暗……这些对立统一的法则,开始在这方寸世界中,寻找到各自的定位,达成一种动态的、初生的平衡。
随着他对界种衍化的深入参与和引导,他自身的修为也在潜移默化中稳步提升。元婴后期的境界愈发稳固,法力更加精纯浩瀚,对周天星辰之力的感应与吸纳范围,几乎覆盖了整个天枢星域!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遥远星海中,那些与界种内法则产生共鸣的特定能量节点或奇异之地。
同时,他也发现了界种的一个奇异特性——它似乎能以一种超越现实维度的方式,极其微弱地汲取着外界广袤星海的某种“背景辐射”能量,一种维持宇宙存在的最本源之力。这种汲取并非掠夺,而更像是一种共鸣与共享。这让他隐隐感觉到,界种的成长,或许与整个大宇宙的存续,有着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就在叶尘沉浸于界种衍道的玄妙中时,一阵急促而隐晦的波动,通过他与希望方舟、以及与星盟核心成员的灵魂烙印联系,传递而至,打断了他的深度感悟。
是沧澜真人传来的最高级别预警!
叶尘心神一动,意识回归。他并未立刻出关,而是通过灵魂烙印,与远在星盟议事殿的沧澜真人建立了联系。
“盟主,打扰您闭关,事态紧急!”沧澜真人的意念带着明显的焦虑,“我们安插在‘黑湮商盟’内部的暗线传来绝密情报,确认黑湮商盟与暗星宫有极深勾结!他们正在利用其遍布星海的贸易网络,秘密运输大量禁忌物资,目的地指向一个名为‘葬星海’的未知区域!据线报描述,那些物资……包括数以万计被抽离了生魂的星辰核心,以及……大量活着的、被特殊禁制封印的各族修士,其中甚至有我星盟下属几个小势力的失踪人员!”
葬星海?叶尘目光一凝。这个名字他未曾听闻,但仅从名号便知绝非善地。以星辰核心与生灵为物资,这是要行灭绝之事,进行某种骇人听闻的献祭!
“还有,”沧澜真人继续道,语气更加沉重,“几乎在同一时间,星轨长老通过观测古老星象发现,位于‘无尽渊狱’边缘的‘万骸殿’封印,出现了剧烈波动!有强大而邪恶的气息正试图冲破封印!万骸殿……据上古残卷记载,那里封印着一尊名为‘虚无噬界兽’的恐怖存在,其以世界为食,所过之处,万物归墟!若让其脱困……”
黑湮商盟的异常调动,万骸殿封印的松动!两件事几乎同时发生,这绝不可能只是巧合!
叶尘瞬间将这两条信息与星轨真人之前提到的、暗星宫搜集寂灭属性资源以及多处古老封印松动的情报联系起来。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阴谋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暗星宫及其背后的“主上”,正在多线并进!他们一边利用黑湮商盟这样的白手套,搜集进行大规模献祭所需的“祭品”,目标直指“葬星海”,很可能与开启“归墟之门”直接相关;另一边,则在不断催化、引导那些被上古封印的禁忌存在苏醒,如万骸殿的虚无噬界兽,制造混乱,分散星盟的注意力,甚至可能想将这些禁忌存在也化为己用!
“好大的手笔,好毒的计策!”叶尘心中寒意骤升。若让其成功,星海将同时面临归墟之门洞开与诸多禁忌存在肆虐的双重打击,届时,才是真正的末日!
“盟主,我们该如何应对?”沧澜真人急切地问道,“是优先拦截黑湮商盟的运输队,阻止献祭?还是立刻调集力量,前往无尽渊狱加固万骸殿封印?抑或……分兵两路?”
叶尘沉默片刻,脑海中飞速权衡。分兵乃兵家大忌,尤其在敌暗我明、敌人实力深不可测的情况下。但若只择其一,另一边的危机爆发,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他的神识下意识地再次扫过丹田内的界种。那初生的世界胚胎,正遵循着某种玄妙的韵律缓缓脉动,与外界星海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共鸣。忽然,他心念微动,尝试着将一丝关于“葬星海”与“万骸殿”的意念,传递给了界种那懵懂的本源意志。
下一刻,一种奇异的感应反馈回来。界种那微弱的意志,对“葬星海”方向传来的、某种类似于“终极归宿”的寂灭气息,表现出了一种本能的排斥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而对“万骸殿”方向那“虚无噬界”的邪恶气息,则是一种纯粹的厌恶与警惕。
这种感觉极其模糊,却让叶尘瞬间做出了决断。
“沧澜长老,”叶尘的意念沉稳而坚定,“传我命令:第一,战殿玄龟、炎煌二位长老,立刻率领本部精锐,并抽调星殿擅长追踪与空间封锁的修士,组成快速反应舰队,务必将黑湮商盟那支运输队拦截下来,查明‘葬星海’具体情况!记住,以拦截与侦查为首要,若事不可为,保全力量,及时撤回!”
“第二,政殿与木殿,立刻启动最高级别应急预案,安抚内部,调配资源,加固天枢星域及各重要据点防御,严防暗星宫趁机偷袭或内部生乱。”
“第三,”叶尘略一沉吟,“通知敖荒长老,请龙巢派遣一位熟悉上古封印、且实力强大的长老,随我一同前往无尽渊狱,万骸殿!”
沧澜真人闻言一惊:“盟主,您要亲自去万骸殿?那里太过危险!不如由老朽或……”
“不必多言。”叶尘打断他,“万骸殿关系重大,虚无噬界兽若脱困,危害可能更在归墟之门之上。我亲自前往,更有把握。而且……”他感受着体内界种对那“虚无”气息的排斥,“我或许能找到克制那东西的方法。”
见叶尘心意已决,且安排周密,沧澜真人不再劝阻:“是!盟主万事小心!老朽这就去安排!”
切断通讯,叶尘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精光内蕴。闭关被打断,但他并无不满,反而因为界种带来的新感知与眼前的危机,让他的道心更加凝练。
他长身而起,周身气息圆融无瑕,那初生的界种并未因他的行动而有任何不稳,反而如同找到了目标的航船,与他一同散发出昂扬的战意。
“虚无噬界兽……以世界为食?”叶尘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轻轻抚过丹田位置,“正好,让我这初生的世界,掂量掂量你的牙口。”
希望方舟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回应主人的心念。叶尘一步踏出静室,身影出现在舰桥。
“目标,无尽渊狱,万骸殿。全速前进!”
庞大的方舟再次点亮尾焰,承载着星盟的希望与叶尘体内那方初生的世界,如同离弦之箭,射向了那片连星辰都避之不及的死亡星域。
星海暗涌,风暴将至。而掌舵者,已携燎原星火,迎向那最深沉的黑暗。
作家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