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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如龙,蹄声如雷。

无数沙民自黑暗中涌出,他们皮肤黝黑,眼神却亮得惊人,手中的火把映照着一张张虔诚而焦灼的脸。

他们并未如薛怀忠的军队那般杀气腾腾,而是在距离那片绿洲百步之外停下,动作划一地单膝跪地,火把高举,汇成一片沉默的祈愿之海。

为首的老者图尔古走出人群,他满脸的褶皱如同沙丘的纹路,手中却郑重地捧着一个古朴的四方玉琮。

他一步步走到那片因她而生的绿茵前,双膝重重跪下,高高举起玉琮,声音嘶哑而又洪亮,仿佛是用尽了毕生力气:“沙海遗民图尔古,恭迎公主归位!三百年前,杨家先祖为镇压沙海怨龙,不得已用此‘定海琮’斩断龙脉,致使我族世代困于流沙。琮上刻有‘咸鱼当归’四字,乃是先祖与我族立下的血誓!今日,恳请公主以杨氏血脉,重续龙脉,解我族三百年之苦!”

“公主?”她心头巨震,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她只是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一个被困在冷宫的弃妃,何曾是什么公主!

然而,她刚一动,图尔古手中的玉琮竟“嗡”的一声,脱手飞出!

它化作一道流光,不偏不倚,精准地吸附在了她的右脚脚踝上。

一股冰凉而又温润的触感传来,她低头看去,只见玉琮上古朴的纹路竟与她脚踝上那朵与生俱来的云纹胎记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晕,仿佛本就是一体。

与此同时,远处的沙丘顶端,温砚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面前的画架上,原本空白的画纸正自行发生着惊人的变化。

无数金色的沙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在画纸上飞速排列、组合,不过片刻,一幅瑰丽而神秘的《沙海祭舞图》便已成型!

画中,一名身披星辰长袍的薛氏先祖,正与一位眉眼间与她有七分相似的杨氏女子并肩而立,在一条金光璀璨的龙脉前共同祭拜。

而在他们身后,无数沙民跪伏于地,他们的族服上,赫然绣着一个风格化的“咸鱼”图腾!

这图腾,正是当年那份契约的最终钥匙!

画卷的角落,一行小字清晰浮现:血脉为引,咸鱼为契,龙脉归位,沙海新生。

“妖女!竟敢在此装神弄鬼!”一声暴喝如惊雷炸响。

薛怀忠早已按捺不住,他眼见那玉琮认主,沙民跪拜,心中杀意沸腾到了极点。

这妖女若真成了气候,他薛家三百年的基业岂不毁于一旦!

他不再等待,亲率一队精锐骑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祭坛中央的她。

“杀了她!为大晏除妖!”薛怀忠怒吼着,手中百炼的环首刀在火光下划出森然的弧线,直取她的头颅。

然而,就在他策马冲入绿洲范围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脚下的流沙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道道柔软而坚韧的藤蔓,将她轻轻托起,悬浮于半空之中。

她赤足踩在沙柱顶端,裙袂飞扬,长发舞动,在漫天火光与星辰的映照下,宛如降临凡尘的沙之神只。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随着她指尖的划动,身下的沙柱竟开始旋转,带动着她跳起了一支古老而苍凉的舞蹈。

“装神弄鬼!”薛怀忠面容狰狞,不退反进,奋力一跃,手中长刀挟着万钧之势,狠狠劈向支撑着她的那道沙柱!

“铛——!”

一声刺耳的金石交击之声响起。

薛怀忠的刀锋并未如预想中那样斩断沙柱,反而在接触到沙柱表面的一瞬间,一道模糊的金色龙鳞虚影一闪而过!

一股难以想象的炽热力量顺着刀身瞬间传遍薛怀忠全身。

“啊!”他惨叫一声,手中的宝刀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龙鳞虚影灼烧、熔化,最终化为一撮灰烬,飘散在风中!

薛怀忠本人更是被这股巨力震得口喷鲜血,倒飞出十几丈远,重重摔在沙地上,生死不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若木鸡。

而就在那龙鳞虚影出现的刹那,沙丘顶上,温砚手中的画笔“啪”的一声断裂!

他骇然发现,画架上的《沙海祭舞图》竟像疯了一样自行演变。

画中那条原本完整的龙脉,中央骤然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缝,而裂缝的另一端,竟无限延伸,最终连接上了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大晏皇宫,冷宫的地底!

那里,一个由无尽怨气和诅咒汇聚而成的黑色漩涡正在疯狂旋转,与龙脉的断口遥相呼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温砚面色惨白,喃喃自语,“断龙脉,锁怨气……这根本不是守护,是诅咒!”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沙海的另一侧,胡广仁的商队遭遇了他们此生最诡异的景象。

原本平静的沙地突然变成了金色的流沙旋涡,将他们所有的驼车连同货物一起吞噬。

就在众人以为必死无疑时,不过片刻,那片流沙又缓缓上浮,一辆辆驼车完好无损地重新出现。

只是,每一辆驼车上,都多了一尊沉重的青铜鼎,鼎身斑驳,却清晰地刻着两个古篆——“祥瑞”。

胡广仁连滚带爬地跑到一尊青铜鼎前,仿佛想起了什么,他颤抖着从怀里最深处摸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褪色旧志。

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记载着三百年前边关的一些秘闻。

他飞快地翻到某一页,上面的记载让他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杨氏以巫蛊之术,引龙脉之气,镇沙海之怨,锁万千战魂于地底,使其永世不得超生……后人若引龙气复苏,必承万魂之业,以血肉阳寿,替亡魂赎罪……”

胡广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远处那道被沙尘托起的神女身影,老泪纵横:“公主的金手指……哪里是祥瑞……分明是在替我们这些被遗忘的亡魂赎罪啊!”

子时已至,天地间的光华尽数收敛。

她在沙柱上缓缓落下,身下的绿洲已经扩张了数倍,生机盎然。

可当她走到一汪新生的清泉边,想看清自己的模样时,整个人却如遭雷击。

水中的倒影,不再是她青春靓丽的容颜,而是一个白发苍苍、面容枯槁的老妪!

她的生命力,正随着这片土地的复苏而被飞速抽走!

就在她惊骇欲绝之际,一道清冷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按住了她冰冷的肩膀。

是凤玦。

他凝视着水中她的倒影,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现在感觉到了。你每救活一片绿洲,每唤醒一寸土地,都在燃烧你自己的阳寿。这是你身为杨氏后人必须背负的宿命。”

她猛地回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我可以停下!”

“可以。”凤玦淡淡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声音冷冽如刀,“但你若拒绝解开这三百年的诅咒,大晏的国运龙脉将在三年之内彻底崩断。届时,山河倾覆,万灵涂炭,其惨烈程度,将是这场沙海的万倍。”

她如坠冰窖,浑身僵硬。救,她死。不救,天下亡。

这根本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凤玦仿佛看穿了她的绝望,抬手指向沙海的尽头。

只见那无垠的黑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金色的虚影。

那些虚影穿着古老的矿工服饰,扛着锄头和矿镐,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他们一个接一个,从沙海深处走来,汇聚成一条沉默而浩荡的金色长河,而那长河最终流向的方向,正是大晏王朝的禁地——皇陵。

凤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莫名的蛊惑:“看到了吗?那是被龙脉怨气束缚了三百年的万千魂魄。他们既是你的催命符,也是你唯一的指引。解咒的根源,就在那里。”

她顺着那条由金色幻影组成的长河望去,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风沙,最终落在了那座若隐若现的皇陵轮廓之上。

那里,仿佛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宿命之力在召唤着她。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恐惧与茫然,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她不再看凤玦,也不再理会身后的万千沙民与军队,迈开脚步,赤着双足,毅然踏上了那片被金色魂魄照亮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向那座矗立在沙海与国运交界处的巨大玉石祭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