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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中的赵咸鱼,仿佛化作了这片龟裂土地的魂。

她的心跳,就是地脉的搏动;她的呼吸,就是田垄间最后一丝游荡的风。

这寂静,被一阵由远及近的悲歌撕碎了。

“天无雨,地无粮,九公主,泪一双……”

那歌声沙哑、干涩,仿佛是从无数被黄沙磨砺过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皇庄的守卫们还没来得及呵斥,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失了声。

顾西楼,曾经的状元郎,如今却衣衫褴褛,形容枯槁。

他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流民。

他们每个人都面黄肌瘦,眼神空洞,唯有在唱起这支歌谣时,那死灰般的眸子里才会燃起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光。

“跪!”顾西楼一声嘶吼,自己率先双膝砸地。

身后成千上万的流民,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齐刷刷跪了下去。

大地,似乎都为之震颤。

顾西楼高高举起一卷长轴,那布料黄中透着暗红,竟是以血为墨!

他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响彻整座皇庄:“九公主殿下!此乃三省百万百姓血书!墨,是他们的哭声磨干的;字,是下官以指为笔蘸着心血写的!求您,求您再睁眼看一看这片快要被晒死的秧苗,听一听这满地将要饿死的赤子悲鸣!”

悲歌与哭喊汇成一股声浪,沉重地压向那片田垄,压向沉睡中的赵咸鱼。

也就在此时,数里外的胡家米仓,忽然响起了一阵诡异的婴儿啼哭!

哭声尖锐,带着一股子怨气,穿透了厚重的仓门。

正在监工的胡万贯浑身一颤,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哪个不长眼的娘们把小崽子带到这来了?冲撞了老子的财气,仔细你们的皮!”

管家吓得脸色煞白:“老爷,粮仓重地,绝无外人啊!”

哭声越来越响,仿佛就在门后。

胡万贯心头一阵发毛,猛地一脚踹开仓门。

门开的瞬间,没有预想中堆积如山的米袋,没有扑面而来的陈谷霉味。

一股湿润的、带着泥土芬芳的稻香,混着浓郁的水汽,轰然涌出!

胡万贯呆立在原地,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的百万石陈谷,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稻田!

水波荡漾,禾苗茁壮,金色的稻穗已经开始抽芽,沉甸甸地压弯了稻秆。

水汽氤氲中,那婴儿的啼哭声竟化作了禾苗生长的咯吱声。

“轰——”

仓顶悬挂的,那块由当朝太师亲笔题词的“万贯当家”金丝楠木匾额,被一根疯长的稻穗破顶而出,自下而上猛地一绞,瞬间化作漫天齑粉!

“我的米……我的粮啊!”胡万贯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

哗啦一声,一个浑身湿透、约莫七八岁的男孩从稻浪里钻了出来。

他瘦得皮包骨头,正是村里那个叫石头的痴儿。

此刻,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已经发黑霉烂的米粒,那是胡万贯施舍给流民的陈谷。

石头却像攥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对着胡万贯,咧开嘴,发出一连串咯咯咯的、诡异的笑声。

哭声,喊声,笑声,仿佛三根无形的针,狠狠刺入赵咸鱼的梦境。

她猛地睁开了眼。

世界一片模糊,唯有那震天的哭喊清晰入耳。

她有些茫然地抬起手,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指尖滑落,悄无声息地滴进了身旁早已干涸的枯井里。

没有回响。

但下一刻,井底却传来一阵“咕咚”闷响。

几块长满青苔的旧砖,竟自己从漆黑的井底浮了上来。

那砖石的样式,赵咸鱼无比熟悉——是二十年前被焚毁的永安宫地砖!

她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几块砖拼在一起。

砖石上,有一些模糊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痕。

她用指腹细细摩挲,一行小字在她心底浮现。

“原来母妃早就……”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那拼合的砖缝中,竟毫无征兆地渗出缕缕鲜红的血水!

血水迅速浸染了砖面,紧接着,一簇通体猩红、妖异无比的稻穗,从血水中悍然破土而出,迎风摇曳!

“咸鱼!”

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凤玦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脸色凝重如铁,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往城南冲去。

城南的田地早已被烈日烤成一片焦土,黑漆漆的,冒着最后的热气。

吴二娘就跪在那烧焦的田埂上,像疯了一样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声声哭喊撕心裂肺:“老天爷啊!菩萨饶命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她每喊一声“菩萨饶命”,她身下那片焦黑的土地里,就艰难地钻出一抹颤巍巍的嫩绿新芽。

赵咸鱼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甩开凤玦,疯了似的冲过去,一把抓住吴二娘捶胸的手,狠狠按进滚烫的焦土里!

吴二娘被吓了一跳,哭声都顿住了。

“继续哭!”赵咸鱼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别求菩萨!求你自己!用你的眼泪,用你的不甘心!把永安井里的水,全都给我哭出来!”

夜幕降临。

整片广袤的原野,不再只有吴二娘一个人的哭声。

成千上万的百姓跪在田间,他们的哭声,他们的悲愤,他们的绝望,汇聚成河。

这些声音不再是无形之物,竟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流淌的银色光带,从四面八方升起,如百川归海,尽数缠绕向皇庄的上空。

赵咸鱼站在光带的中心,仰头望向天际。

凤玦悬浮于空,他周身散发着淡淡金芒,似乎正与天际深处某种古老而威严的存在产生共鸣,那,是沉睡的龙魂。

她低下头,看向脚下被泪水浸润的土地。

那湿润的泥土如同一面面镜子,映照出她的身影。

然而,镜中的倒影并非一个,而是在无数百姓闪烁的泪光中,分裂成了千万个模糊的、与他们一同悲喜的自己。

这一刻,她福至心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祥瑞……”她喃喃自语,“不是天降甘霖,不是神佛垂怜,而是人,是这万民同心,是这不屈的呐喊……”

她缓缓转身,想对凤玦说些什么。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后颈处那道沉寂了十九年的、凤凰形状的金色胎记,毫无预兆地迸发出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柱!

那光柱冲天而起,其势之猛,仿佛要将这片夜幕彻底撕裂!

它贯穿南北,洞彻天地,整个京城,乃至整片大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光照得亮如白昼。

光芒的中心,凤玦的身影被映照得无比清晰。

他感受着那股与自己龙魂本源相连,却又截然不同的浩瀚力量,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掠过一抹难以言说的痛楚。

那贯通天地的神圣光柱,对他而言,似乎成了一场无声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