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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骨的寒意并非来自深秋的海风,而是从藤原广成自己的皮肤下渗透出来,仿佛血液都被冻结。

那些紧紧缠绕他身体的金色缆绳,触感冰冷坚硬,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生命脉动,每一次收缩,都让他全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他被强行蜷缩成一个胎儿的姿势,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船舱内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变化。

檀木桌椅、古董瓷器、锋利的武士刀,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地融化、扭曲、重组。

坚硬的木料变得柔软,拉伸成一张冰冷的产床;闪着寒光的金属器皿则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个盛放手术器械的托盘和盆架。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与羊水混合的气味,这里不再是倭国精锐使团的指挥舱,而是一个充满了痛苦与新生的简陋产房。

藤原广成惊恐地瞪大了双眼,舱壁上唯一的月窗投射进一抹清冷的辉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然而,那影子却不再属于他!

月光下的影子,蜷缩着,瑟瑟发抖,那分明是一个瘦弱女子的姿态,与此刻远在琼州别院中昏迷的赵咸鱼一模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理解这诡异的景象,舱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仿佛凝固了一般。

就在他眼前,那些凝结的空气汇聚成型,化作一块巨大的、透明的襁褓,散发着微弱的金色光晕,缓缓地向他覆盖下来。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胤天机阁内,眠姑猛地从蒲团上站起,脸色煞白如纸。

她面前的巨大沙盘上,代表着整个倭国使团命运的星轨已经彻底紊乱。

更让她心惊的是,每一颗代表使团队员的星辰周围,都浮现出了一幕相同的幻象——那是一座阴冷破败的宫殿,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在冰冷的潭水中发出第一声啼哭。

“不……不可能!所有人的梦境都被同化了!”眠姑失声喃道。

她的话音未落,沙盘旁负责记录的一名随从突然从梦中惊醒,他猛地跳了起来,高举着自己的右手,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

“啊——!”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指着自己掌心一处早已淡化的烫伤疤痕,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她!是那个女婴!这个疤痕……这个疤痕和我妹妹夭折那天晚上,被灶台的火星烫出的印记一模一样!为什么我会梦到这个!”

琼州港,海风呼啸。

原本在礁石上抚慰人心的渔歌,此刻却化作了催命的魔音。

阿螺抱着双膝,双目紧闭,喉咙里发出的歌声已经完全失控。

那不再是悠扬的曲调,而是一阵阵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声波,如同无形的攻城锤,狠狠地撞向港口坚固的城墙!

“轰——!”

一声巨响,连潮隐子都站立不稳。

坚不可摧的城墙上,竟被硬生生撕开一道巨大的裂痕!

潮隐子瞳孔骤缩,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裂痕,那扭曲的形状,那交错的纹路……分明就是赵咸鱼幼时在沙滩上,用树枝歪歪扭扭画下的那个“家”字!

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裂痕深处,一缕缕金色的液体缓缓渗出,带着浓郁的麦香。

那液体滴落进下方死寂的海域,奇迹发生了。

原本因瘴气而寸草不生的海床,在接触到那金色麦汁的瞬间,枯萎的海草重新抽出嫩芽,死去的贝类张开了外壳,整片死寂的海床,在短短数息之间,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船舱内,藤原广成的绝望达到了顶点。

他最后的希望,那柄由百年雷击木制成的胁差,此刻正发出“滋滋”的声响,在他眼前一点点融化。

那并非被高温熔解,而是像冰雪消融一般,化作一滩粘稠的金色液体,随即又迅速凝聚,化作一条散发着生命气息的金色脐带,一圈一圈地将他与那张冰冷的产床紧紧相连。

“所有疼痛……都是母亲……说不出口的爱。”

一道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呓语,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是赵咸鱼的声音!

下一刻,融化的刀刃残片上,映出了一幅让他灵魂战栗的画面。

那是他自己的出生之日,他的母亲因难产而血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着襁褓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夹杂着痛苦与幸福的微笑。

画面一转,又是那座冷宫,冰冷的寒潭边,一个同样虚弱的女子——先帝的废妃,正用自己最后的体温,紧紧抱着一个被襁所有人都看见了。

昏迷中的赵咸鱼,那始终蜷缩着的双腿,在这一刻,猛然伸直。

她紧握的掌心倏然张开,那道被藤原广成划出的伤口中,流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股汹涌澎湃的金色潮汐!

那金色的光芒洪流般涌出别院,冲向东海,所过之处,万物静默。

被围困在琼州港外的所有倭国船只,在接触到金色潮汐的瞬间,连一声悲鸣都未发出,便从中断裂,自动分崩离析。

然而,船体裂开后涌出的,并非海水与残骸,而是堆积如山的、用各种语言写就的家书,以及无数束用红绳系好的、从未寄出过的胎发!

那些承载着思念与牵挂的信物,在金色潮汐中沉浮,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个未能归家的遗憾。

也就在这一刻,藤原广成的影子,在月光下彻底扭曲、拉伸,最终与那个瘦弱女子的影子完全重叠,再也分不出彼此。

“轰隆——!!!”

仿佛是积蓄了千年的力量,整片东海海面毫无征兆地炸开!

掀起的不是滔天巨浪,而是亿万颗饱满的金色麦粒!

巨型的麦浪冲天而起,将整片海域乃至半个天空都照得如同白昼。

那光芒是如此的圣洁而温暖,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杀戮,天地间只剩下一片丰收的金色。

许久,当那神迹般的光芒缓缓散去,麦浪平息,大海恢复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海面倒映着清冷的月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新土与麦子成熟的芬芳,仿佛一切都被洗涤和净化过。

那股源自赵咸鱼的金色潮汐,已经彻底融入了大海,消失无踪。

然而,在平静如镜的海面上,一圈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涟漪,正悄然荡开。

它没有追随潮汐退去的方向,而是逆着洋流,固执而又坚定地,朝着琼州港岸边的方向,缓缓漂来。

有什么东西,在刚刚那场惊天动地的“分娩”中诞生了。

而此刻,它正在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