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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口那片空旷的土地上,转眼间就立起了一口寻常人家三辈子都见不到的三丈巨锅。

赵咸鱼的身影在锅下显得无比渺小,她面无表情,将豆丁秤出的那一堆“罪银”尽数投入锅底。

没有助燃的木柴,那银子却在接触到铁锅的瞬间自行熔化,滚烫的银汁没有丝毫贵金属的光泽,反而翻涌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黑气。

她用这银汁铸成了一柄粗陋的麦铲,随后便将一袋袋最廉价的糙米倒入锅中,又引来永安井的清水,以麦铲为搅棍,竟真的当着全镇人的面,在这镇口熬起了粥。

起初,镇民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远远围观。

可当第一缕米香夹杂着异样的甘甜飘散开来时,所有人的喉头都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一个离得近的富户家仆仗着胆子凑上前,想看看这锅粥到底有何玄机,手指刚一触碰到滚烫的锅沿,一声惨叫便撕裂了空气。

“啊!我的手!”

众人惊恐地看到,那家仆的手指上瞬间冒起一串密密麻麻的水泡,仿佛碰到的不是铁锅,而是烙铁。

几个曾私下兑换过柳氏钱庄假银的人不信邪,也跟着上前一试,无一例外,指尖尽皆烫出燎泡,疼得龇牙咧嘴。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褴褛、靠卖力气为生的挑夫挤了进来。

他满脸风霜,一双手粗糙得如同老树皮,常年累月的劳作让他根本不在乎这点烫。

他只是饿坏了,闻着这股香气,想离得近些,好歹能闻个饱。

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无意间扶在了锅沿上。

奇迹发生了。

没有惨叫,没有水泡。

相反,他手掌接触的地方,锅中翻滚的米汤竟陡然亮起一片温润的金光。

原本平平无奇的米粥,仿佛被注入了灵魂,金色的涟漪以他的手为中心一圈圈荡开,每一粒米都变得饱满晶莹,那股奇异的粥香瞬间浓郁了十倍!

“金……金浪!米汤翻金浪了!”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这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而更诡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随着粥香飘散,笼罩了整个临溪镇,一声声若有似无的凄厉鬼哭,竟从镇上所有私铸钱铺的深处传了出来!

一道道半透明的、面容痛苦的虚影不受控制地从那些店铺中飘出,他们身上还穿着破烂的盐工短褂,仿佛被这粥香从无间地狱里硬生生勾了出来,朝着巨锅的方向无声哀嚎。

“是……是当年失踪的那些盐工!”有老人认出了其中几个虚影,吓得浑身发抖。

柳氏钱庄二楼,柳十三郎的脸色已是铁青。

他猛地推开窗户,眼神怨毒如蛇,死死盯着镇口那个搅动风云的女人。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古朴铜匣,匣子上刻满了扭曲的虫形符文。

“赵咸鱼,这是你自找的!”他厉喝一声,指尖血滴入铜匣。

“嗡——”

刺耳的嗡鸣声中,成千上万只米粒大小、通体金黄的蛊虫如一道金色的流沙,从铜匣中喷涌而出,直扑那口巨锅!

这正是柳家赖以发家的祖传至宝——噬金蛊!

此蛊不食血肉,专啃金银气运,任你多大的富贵,沾之即刻家破人亡!

然而,那群凶戾的蛊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却完全无视了那锅散发着金光的米粥,竟是径直朝着赵咸鱼本人冲去!

围观的百姓吓得连连后退,眼看那金色虫云就要将赵咸鱼吞噬。

可就在蛊虫触及她朴素的衣角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所有噬金蛊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烈焰墙,金光瞬间黯淡,在半空中“噼啪”一声,竟齐齐化作了一蓬蓬毫无生机的麦麸花,簌簌飘落。

“噗!”柳十三郎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一直隐在人群中的眼菩萨,那双能看透气运流转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他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弑亲之血!噬金蛊……噬金蛊认出了弑亲者的血脉!”

他的话音未落,柳十三郎手中的铜匣表面突然光芒大作,竟如水镜般浮现出一幕三十年前的景象:两个与柳十三郎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正将一包毒药悄悄倒入一对老夫妇的汤碗中。

画面血腥而决绝,正是柳氏兄弟为夺家业,毒杀亲生父母的场景!

罪恶昭然若揭!

就在柳十三郎心神巨震之时,镇上的女人们动了。

以陈娘子为首,全镇的妇孺,无论老幼,都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布包。

布包里装着的,是她们贴身珍藏、视若珍宝的“福袜”烧成的灰烬。

那是她们的丈夫、儿子出远门前,她们彻夜不眠缝制,祈求平安的信物。

“姐妹们,把咱家的福气,都给这锅粥!”

陈娘子一声高喊,带头将灰烬撒入锅中。

成百上千的妇孺默默上前,将她们最后的希望与祝福,尽数倾倒。

福袜灰烬入锅,整锅米粥瞬间沸腾!

金色的纹路在粥面上疯狂游走,最终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根巨大无比、颗粒饱满的麦穗虚影。

麦穗虚影的光芒,温柔而又威严地洒向临溪镇的每一个角落。

停靠在码头的所有私盐船,船帆在这光芒的照耀下,竟“哗啦”一声自动脱落,露出了底下用血漆书写的密密麻麻的名字!

那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一个三十年来在海上“意外失踪”的盐工!

柳十三郎身上的锦缎长衫,此刻也像是被无形的海水浸透,一片片盐渍从布料里渗出,迅速在他胸前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图案——那是一个母亲抱着婴儿哺乳的姿势,与他记忆中母亲临终前最后望向他的姿势,一模一样!

千里之外,凤玦面前的《气运图谱》上,临溪镇的地理风貌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剧变。

原本属于赵咸鱼那间小铺的地基之下,猛然浮现出与永安井底一模一样的古老金纹脉络。

紧接着,深埋于临溪镇地下的金砂矿层,仿佛受到召唤的巨龙,开始自主地朝着东南七路官道的方向奔涌流淌。

沿途所有柳家私设的盐窖,在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下轰然塌陷,涌出的不再是苦涩的卤水,而是能让枯田瞬间重焕生机的清泉!

镇口,赵咸鱼舀起了最后一勺麦粥。

她手臂轻扬,金色的粥液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泼向了街对面的柳氏钱庄。

粥滴落地,并未消散,反而像是烙印一般,在钱庄门口的青石板上,浮现出无数个清晰的、只有婴儿大小的掌印。

每一个掌印,都代表着一个被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无辜夭折的生命。

“哈哈哈……哈哈哈哈!”柳十三郎看着眼前的一切,状若疯魔。

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败得一塌糊涂。

他狂笑着,竟将手中那只噬金蛊铜匣对准自己的嘴,将剩余的蛊虫一口吞了下去!

他想化身为蛊,做最后的反扑。

但他错了。

噬金蛊进入他体内的瞬间,并未给予他任何力量,反而疯狂地啃食起他体内那条与母亲相连的、被他亲手斩断却又无法磨灭的血脉!

那是他生命的源头,也是他罪孽的起点。

剧痛从血脉深处传来,柳十三郎的视野开始模糊。

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赵咸鱼手持那杆乌木豆丁秤,一步步向他走来。

她神情淡漠,将秤杆的前端,毫不犹豫地插入了他的咽喉。

没有鲜血喷涌。

金色的纹路从伤口处疯狂蔓延,瞬间爬满了柳十三郎的全身。

他僵硬的身体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化作了万千根金色的麦穗,盘根错节,冲天而起,将整条商道死死缠住、彻底封锁。

就在柳十三郎生机断绝的刹那,临溪镇的街头巷尾,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温柔的摇篮曲。

那是无数母亲的声音,跨越了生死与时空,在安抚那些逝去的冤魂。

镇上所有人家里,那些写满了贪欲与不公的契约、地契、借据,无火自燃,烧尽的灰烬没有落地,而是化作了一颗颗饱满的麦种,随着清晨的第一缕微风,飘向了千里之外的沃野。

盘踞临溪镇百年的罪恶,在一锅粥的时间里,灰飞烟灭。

整个镇子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空气中只剩下淡淡的麦香和若有若无的歌声。

然而,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宁静之下,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

永安井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仿佛大地深处的心跳,一声,又一声,敲击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