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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色巨茧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尖锐得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的“咔嚓”声,万千道金光从茧身裂缝中迸射而出。

光芒所及之处,坚硬的地宫岩壁竟如春日暖阳下的积雪般消融,化作一片无边无际、随风起伏的金色麦浪。

这片麦浪并非实体,却带着生命的气息与丰收的暖意,将整个地宫化作了一片虚幻的田野。

赵咸鱼的意识,便在这片金色海洋的中心沉浮。

她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只觉得灵魂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

就在这时,她指尖那早已干涸的血渍,一滴在书写家书时无意中沾染的血,竟与贴身存放的、母亲遗留的日记本中夹着的艾草灰产生了奇异的共鸣。

一缕极细微的、带着草木焦香的暖流从血渍中涌出,瞬间包裹了她的神识。

轰然一声,眼前的金色麦浪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火光与令人窒息的浓烟。

她看见了自己,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正死死蜷缩在冷宫那口早已干涸的永安井边,小小的身子抖得像风中残叶。

灼热的气浪舔舐着她的后背,呛人的烟尘让她无法呼吸,可她不敢哭,甚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将脸埋在膝盖里,听着宫墙外传来的凄厉惨叫与木料燃烧的噼啪声。

混乱中,一道微弱却无比熟悉的哼唱声,穿透了烈火的咆哮,传入她的耳中。

是母亲,是母亲在唱那首草原上的牧歌。

歌声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每一个音符都仿佛是她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挤出来的,但那旋律依旧温柔,像是在安抚她这个世上唯一的牵挂。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也映亮了母亲倒在不远处的身影。

她知道,母亲快要不行了。

强烈的悲恸与恐惧攫住了她幼小的心脏,她想冲过去,却被那歌声牢牢钉在原地。

那是母亲最后的命令,让她活下去。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悲伤吞噬的刹那,身下的永安井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并非枯井开裂,而是从井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汹涌而上!

下一刻,一股清澈却带着浓郁墨香的泉水冲天而起,如同一道黑色的水龙,瞬间浇灭了她周围的火焰。

泉水漫过她的脚踝,冲刷着她那封未来得及送出,却一直被她死死攥在怀里的家书。

信纸上的字迹,那些她用尽思念写下的“父亲安康”、“盼君早归”,在墨香泉水的浸润下,竟一个接一个地活了过来。

它们从纸上挣脱,舒展、变形,化作了千万只薄翼透明、闪烁着点点金光的蝴蝶。

光蝶振翅,发出细微的嗡鸣,汇成一股金色的洪流,冲破了冷宫的火海,向着遥远的天际飞去。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敌军大营后方的寒潭边,凤玦脸色凝重如冰。

他面前的潭水上,一个由数十根银针构筑的窥天阵正缓缓旋转,映出的正是那片金色麦浪化作漫天光蝶的惊世奇景。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些光蝶的翅膀上。

那上面流动的金色纹路,看似繁复玄奥,却让他感到一种刺骨的熟悉。

他猛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小小的赵咸鱼,被罚在冷宫墙角思过,用一截石子,歪歪扭扭地在墙上画下一个又一个无人能懂的符号。

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孩童的涂鸦,只有他,曾在那寂寥的午后,听她用稚嫩的声音说:“这是家,有阿爹,有阿娘,还有我。”

那光蝶翅膀上的纹路,竟与她幼年画下的那个“家”字,分毫不差!

这绝非巧合。

凤玦眼神一凛,指尖捻起一根阵外的备用银针,运起内力,朝着水面倒影中一只飞得最近的光蝶狠狠刺去。

他要看看,这究竟是幻术,还是某种他所不知道的力量。

然而,就在针尖即将触及光蝶翅膀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根灌注了他精纯内力的银针,竟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瞬间点化,针尖寸寸扭曲,金属的寒光褪去,转瞬间化作一根沉甸甸、颗粒饱满的金色麦穗!

麦穗的尖端柔软地弯曲,非但没有刺破光蝶,反而调转方向,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刺破了凤玦自己的掌心。

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麦芒滚落,滴在下方的潭水里,却没有散开,而是迅速凝聚,在水面上勾勒出一个清晰无比的血色大字——归!

几乎在同一时刻,正面战场上,北燕主帅耶律昭的玄铁战旗,正被无数凭空出现的金色麦穗死死缠绕。

那象征着战无不胜的狰狞狼头,此刻被麦穗包裹,竟显得有些滑稽。

更诡异的是,战旗冰冷的铁杆末端,竟渗出大片暗红色的锈迹,那锈迹的形状,宛如一个婴儿啼哭时张开的嘴唇,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悲泣。

“废物!砍了它!”耶律昭勃然大怒,对着身边的亲卫统领吼道。

那名身经百战的亲卫统领抽出腰间弯刀,狞笑着一刀劈向缠绕的麦穗。

可就在刀刃触碰到麦穗的刹那,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双目圆睁,瞳孔中映出的不再是战场,而是一片龟裂的草原、一口干涸见底的牧井,以及井边无数伸着干瘦手臂、面如死灰的饿殍。

“不……”他喃喃自语,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惧的景象,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小妹!我的小妹还在等我!她说等我打完仗,就带半块奶酪回去分给她!”

战场之上,骚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一只光蝶掠过敌军阵前,一匹神骏的战马受惊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兵掀翻在地。

马鞍的缝隙里,一个泛黄的信封跌落出来。

那是一名普通士兵三年前写下,却因战事耽搁未能寄出的求援信。

此刻,在无数人的注视下,信纸上那早已褪色的字迹竟重新变得墨色淋漓,并在信的末尾,自动续写下一行崭新的字迹:“告诉阿妈,我今天看见会发光的蝴蝶,它们说您在等我。”

夜幕降临,一封加急密报被送到了凤玦的手中。

他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他那颗素来沉稳的心脏,也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密报上写着:敌军前锋营炊帐中,三百余名士兵如同中邪,不吃不喝,正用刀尖在沙地上反复临摹着一种古怪的圈形纹路。

一个满脸刀疤、素以悍不畏死着称的老兵,在画了上百遍之后,突然扔下兵刃,抱着头放声大哭,撕心裂肺地喊着:“这不是圈圈……这是我女儿夭折那晚,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画的家啊!”

凤玦霍然抬头,望向那片依旧在地宫上方盘旋、散发着柔和光芒的金色麦浪。

他终于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杀伐之术,这是一种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更加诛心的力量。

它不伤人命,只诛人心。

它唤醒的,是每一个远离故土的士兵心中,那最深沉、最柔软的——归意。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片金色海洋的中心,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少女。

她究竟,做了什么?

这片由思念化成的麦浪,又将把这场战争,引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