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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继美心情有些忐忑地回家,在家附近的巷角,看到母亲和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在说话。

“妈。”

董继美喊了一声,母亲和那男人同时回过头来。

董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僵,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像是想挡住男人手里那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继美啊,你咋才回来?”

母亲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神躲闪着她的目光,又慌忙转向那男人,“张大哥,这事儿我再跟当家的说说,你先回吧。”

那黑脸男人冲董继美点点头,没说话,但是眼神里有着她看不懂的深意,顿了一下,攥着布包就快步往巷口走去。

董继美盯着男人的背影,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母亲,“妈,他是谁啊?手里拿的啥呀?”

母亲慌忙拍了拍衣襟,笑道:“就是,就是你张大叔,就是你外公那一边的亲戚,来问问你爹点公事。拿的啥?哦,好像是他家孩子做的布鞋,给我看看样式。”

她一边说一边往家走,脚步匆匆,像是怕被追问。

她默不作声地跟在母亲身后,进了院门才小声说:“我爸回来了吗?我今晚想跟爸说点事。”

“啥事呀?”

“说了你也不懂。”

董继美说完,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轻慢。

她瞥了眼母亲沾着点灶灰的袖口,还有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粗糙发黄的手,心里莫名升起点烦躁。

母亲愣了愣,脸上的血色褪了些,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

“是,我不懂。我一个农村出来的,就知道锅台炕沿,哪懂你们这些城里的弯弯绕。”

她转身往厨房走,背影佝偻着,像是被那句话压弯了腰。

小的时候继美总爱黏着她,跟她说悄悄话,随着她越来越大,见过些世面,就越来越不把她当回事了。

董继美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掠过一丝快意,又有点说不清的空落。

她理了理衣襟,嫌恶地掸了掸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这样就能彻底摆脱母亲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泥土味。

…………

简南絮的墙绘已经画了七个下午了,十月底的东北风已经带着刀子似的凉,简南絮往手心里哈了口白气,指尖冻得发僵,捏着画笔的力道却没松。

县政府后院那面斑驳的灰墙,经过差不多一周的涂抹,已经显出了热闹的轮廓。

穿蓝布干部服的年轻人正蹲在田埂上,脊梁骨挺得笔直手里捏着根树枝给老乡比划着什么。

旁边的土坯房门口,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举着碗热水往干部手里递。

远处的场院里,脱粒机旁围满了挥着镰刀的社员,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红扑扑的热意,连天上的云都被她画得带着点暖黄。

再往旁边画,是蓄满水的坝子,波光粼粼的水面映着太阳,坡上的糜子穗子沉甸甸弯着腰,旁边写“亩产增三成”。

几间亮着灯的土坯房,窗纸上印着妇女们纺丝的影子,屋里摆着识字课本,旁边记‘蚕茧收入超去年两倍,夜校学员识千字’。

而画面的右侧,三列蓝色柱状图像并肩而立的队伍,最高的那根顶着“四季度农业:万斤”的白字,底部用黄漆标着“夏粮”“秋粮”“杂粮”的细分,柱身还被她细心地画了几道斜纹,远看像沉甸甸的粮垛。

紧挨着的红色折线图更见心思,用细麻绳蘸着黑漆在墙上绷出起伏的线条,每个拐点都钉着小木牌:“4月:农机检修58万元”“10月:农具生产72万元”,折线爬到10月那个尖顶时,她特意用金粉描了边,在灰扑扑的墙面上闪着细碎的光。”

纺织产量是她最费心思的部分。

蓝红两色的小柱子交替排开,三季度那根红柱直抵墙报顶端,旁边用白粉笔写着“新棉上市:45万米”,柱身还画了半朵绽开的棉花。

柱子间牵了根银灰色的细线,把每月产量串成波浪,9月那个突兀的高点被她用红圈圈住,旁边歪歪扭扭画了只纺锤,纺锤线绕着细线缠了两圈,像真在纺线似的。

“这图看得真明白!我们村秋粮占了大头,跟这图上画的一模一样!”保卫科王哥眯着眼睛,想要凑近看,却被绳子差点儿绊倒。

为了不让调皮的孩子进去捣乱,保卫科的同志在墙绘外拉了道粗麻绳,绳子上每隔两步就系着个红布条,在十月底的寒风里飘得猎猎作响。

除此之外,董为民还特意安排了人轮流值守。

下周一市里的领导就要下来视察了,可容不得半点马虎。

刚从外边办事回来的李干事也停住脚,手指点着工业折线,“7月那回加赶脱粒机,产量果然上去了,简同志这图比报表还清楚。”

“哎哟,这画得跟拍的照片似的!”

刚下班的纺织厂女工们挎着饭盒经过,其中一个穿蓝色工装的大姐踮脚往墙里瞅,指着纺织产量那栏的棉花图案。

“你看那棉桃,绒毛都根根分明的,跟咱车间新到的籽棉一个样!”

旁边拎着菜篮子的婶子也凑过来,手里的葱叶还带着泥。

“可不是嘛!你看画里那个记账的干部,袖口磨出的毛边都画出来了,跟我娘家生产队的计分员记工分时一个模样,连握笔的姿势都不差!”

纺织厂的大姐放下饭盒,往岗亭这边探了探身。

“说起来这画画的副县长夫人,可真是个好姑娘!上回我路过,正见她蹲在墙根调颜料,冻得那张俊俏的仙女儿脸蛋都红了,但是手却很稳当,也不喊苦喊累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她一篇文章就有十块钱,这画这么一大面墙,又写那么多字,得多少钱啊?”

拎着菜篮子的婶子小声说着,还往四周看了几眼。

“没收钱,人家义务来帮忙的!”

保卫科杨哥不知啥时候站在了身后,“婶子们可别瞎猜,人家副县长夫人,放着家里暖烘烘的炕不待,蹲在冷风里调颜料,搭着梯子爬高,图啥?

图的就是让咱老百姓瞅着舒心,让上边领导看看咱们县这一年的辛勤努力,看看咱们的真本事!”

拎菜篮子的婶子脸一红,赶紧摆手道:“是我想左了,是我想左了!祁副县长有这样的好媳妇,真是咱县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