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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闭门不出

篱笆外人影绰绰,香火缭绕如瘴疠弥漫山野。诵经声忽远忽近,似千万蚊蚋钻进耳蜗,又似无数细针扎刺头皮。陈安猛地将朽木门拽回,“哐当”巨响震得梁上积尘簌簌落下。

他双臂青筋暴起,将三重铁条依次卡入木门缝隙,直至门缝透不进半丝光亮。背靠门板滑坐在地时,他才发觉粗布衣襟早已被冷汗浸透,掌心月牙状的掐痕正渗出血丝,与门上斑驳的暗红漆色混作一团。

封窗钉板的念头一起,便再难遏制。陈安抄起墙角石斧冲向院柳,斧刃劈下时柳枝应声而断,断口处竟渗出清苦汁液,宛如垂死之物的泪。

他将豁口陶片楔入窗缝,陶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指腹,血珠滴在窗棂上即刻被饥渴的朽木吮吸。荆棘条缠绕窗棂时,尖刺勾破袖口,在他小臂划出纵横血痕,他却浑然不觉痛楚,只痴痴望着被彻底封死的窗口——此刻这方寸院落,便是天地间最后的净土。

深掘菜畦的执念如野火焚心。陈安发狠般挥动锄头,院角泥土在疯狂翻飞间露出深褐色的内里。汗珠混着泥星溅上眉骨,他竟从土腥气中品出一丝心安。

新垦的菜垄纵横如战壕,萝卜籽被死死攥在掌心,撒种时几乎是用砸的力道,仿佛每多埋一粒种子,就能在外界诡谲风雨中多筑起一道防线。

晨光如窥视者,从窗隙刺入灶房。陈安早已蜷在灶角啃食冷饼,干硬的饼渣噎在喉间,他不得不抻长脖子吞咽,形如惊惶的困兽。灶台余温尚存,他却只觉得寒意刺骨。

监听风声成了痼疾。耳廓紧贴门板时,山风掠过柳枝的“沙沙”声能让他心跳骤停;远处修士衣袂拂过草丛的窸窣,更在他脑中幻化成千军万马压境的铁蹄。有时他突然弹跳而起,抄起柴刀对准虚空劈砍,直到力竭才瘫坐在地,对着空气嘶吼:“滚!都给我滚!”

草木皆兵的恐慌在院中蔓延。白菜叶脉间金纹流转,恍若无数窥视之眼;陶瓮无端嗡鸣,如警钟长响。某日午后,那口盛满井水的陶瓮又开始震颤,陈安猛踹瓮身,瓮口混沌道纹明灭一瞬,井水终归沉寂。他盯着水中倒影——那个眼窝深陷、须发虬结的疯子,竟是自己?

正午浇菜时,陈安死死盯着水流弧线,仿佛那是维系生命的丝线。水流渗入泥土的滋滋声,成了他与世界最后的对话。

疯长的作物是唯一的慰藉。萝卜缨“唰”地窜高半尺,霜纹凝成银甲;野草顶出金盏花苞,眨眼绽如铜钱。他跪在菜畦间,用颤抖的手指抚摸萝卜缨的脉络,作物的生机如微电流过指尖,暂时驱散了盘踞心头的恶鬼。

“这院子……够吃够喝。”他揪下过熟的菜叶塞进陶罐,腌菜盐粒从颤抖的指间洒落,在地上铺开细碎星光。每片菜叶被用力摁进罐底时,他都喃喃自语:“外头的事……管他娘!”可封缸的手却在发抖,仿佛腌的不是菜,而是某个被封印的秘密。

暮色如墨汁渗入窗缝,陈安缩在草铺上机械地嚼着萝卜干。咸涩汁水漫过喉间,他望着屋顶蛛网怔怔出神——那只结网的蜘蛛昨日已坠地而亡,空留残网在风中飘摇。

“种菜……腌菜……睡觉……”他像诵经般重复这三件事,舌尖磨出腥甜。月光下,门上的三重铁条泛着冷光,如囚笼栅栏投射在地面,恰好将他蜷缩的身影框在其中。

夜风骤起时,篱笆外诵经声陡然尖锐。陈安猛地扯过草席裹住头颅,在黑暗中瞪大双眼。铁条在月光下泛起涟漪般的冷辉,既像守护城池的吊桥铁索,又似困住囚徒的枷锁。

而菜畦间新发的萝卜苗,正悄无声息地绽放出鎏金花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