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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陈安的抉择

篱笆门缝外的天地,正翻涌着足以碾碎凡俗的恐怖浪潮。

陈安的指节早已抠进门缝的木纤维里,指腹被木刺扎得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他的瞳孔里倒映着一片混沌——赤金与暗紫的妖云在半空绞作两股洪流,帝俊足踏的金莲虚影本如明月般清辉流转,此刻却被冲得支离破碎,每一片碎金都裹着足以焚山的热浪;

太一悬于云端,手中混沌钟未鸣,钟壁上流转的混沌气却凝成千百道音刃,切割得妖云滋滋作响,落下细碎的火星子,落地便烧穿焦土。

更骇人的是下方——帝江展开的骨翼足有十丈宽,每根骨茬都滴着幽蓝鬼火,翅尖扫过之处,空间如被揉皱的帛布,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共工的蟒尾裹挟着地火横扫,岩浆般的火浪撞在山壁上,炸开的碎石裹着黑烟直冲天际。

百里方圆的焦土在这两股力量的对冲下不断崩裂,裂缝里涌出腥甜的地脉之气,而所有冲击的余波撞在安全区屏障上,都化作一圈圈银色涟漪,像极了水面被巨石砸出的水纹。

“咚——”

又是一声闷响。陈安的后颈突然泛起寒意,那是被高阶存在神识扫过的直觉。

他猛地缩回头,后脑勺重重撞在身后的石墙上,粗布短衫的衣襟瞬间被冷汗浸透,贴在背上凉得刺骨。

他蜷在灶边的草堆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咯咯”声在寂静的土屋里格外清晰,膝弯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血色尽褪的视线里,他看见自己的掌心——刚才抠门缝时崩裂的指甲正渗着血,混着冷汗滴进泥地,晕开几星暗红。

妖族修士焚香叩拜的虔诚,巫族战士撕裂虚空的暴戾,此刻都成了勒住他脖颈的绞索。他不过是个在山坳里种了十年萝卜的凡人,侥幸得了些草木灵韵,便斗胆在巫妖大战的余波里苟活。可如今,连呼吸都要提心吊胆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尽头?

“露馅……必死。”

这两个念头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口。他望着灶台上那碗凉透的粥,米粒沉在碗底,像极了他此刻的人生。

不,不能坐以待毙。

陈安突然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明了些。他开始在记忆里翻找——那些曾让他觉得“高不可攀”的片段,此刻或许成了救命的浮木。

他想起了三年前,白衣胜雪的老子在山门外与他擦肩。

那时他还只是个给三清观送菜的杂役,见老子垂首抚须,便学着旁人的样子拱了拱手:“道友好。”老子抬眼,目光如深潭,却只淡淡应了句:“道友。”没有惊疑,没有审视,仿佛这只是最寻常的问候。后来他才知,那日老子是去青丘山论道,途经此地。

还有元始天尊。那年他在昆仑墟外采药,正撞见元始率十二金仙降世。他慌忙躲进草窠,却见元始抬手,一枚温润的玉符飘落他脚边。“此去山高,留个信物。”声音如晨钟,不辨喜怒。他当时只当是仙人慈悲,如今想来,或许是自己的“草木气”太纯粹,竟让元始也生了几分留意。

最清晰的是通天教主。他曾在碧游宫外拾到一柄断剑,剑身上刻着“诛仙”二字。他不敢私藏,便捧去还给通天。通天收了剑,却凝视他片刻,剑锋微颤,却没有伤他分毫。“凡人亦有慧心。”那声音冷冽如霜,却让他记了整整五年。

圣人尚且被“道法自然”四字唬住,何况这些尚未证道的巫妖?

陈安的指尖抚过灶台边缘。那里刻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草木有灵,敬之则昌”,是他当年照着三清观的碑文描的。再往窗外看,院角的萝卜地泛着淡淡银辉,每株萝卜上都凝着一枚“不朽”符印,是他用十年光阴,每日浇灌灵泉、诵念残篇才凝成的。墙根的柳枝更奇,枝桠间流转着金纹,像极了天道降下的笔触,那是他去年用精血滋养的“天授柳”。

这满院的“圣迹”,不正是最好的伪装?

他想起女娲造人时,在昆仑墟外跪拜三天三夜。那时她不过是团混沌灵气,却因心诚,得了造化之功。既受得起圣人一拜,便担得起这场戏!

“装下去……”陈安抹去唇角的血沫,喉间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眸中翻涌的惊惶渐渐淬成孤注一掷的狠厉,“死也要死成‘圣人’!”

夜风卷过三重铁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院外的巫妖杀意已浓得化不开,像一口沸腾的鼎,蒸汽里翻滚着血腥与暴戾。陈安蜷在草铺上,将破棉絮往身上裹了裹——不是为了取暖,而是为了掩盖自己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开始一遍遍默念:“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嘶哑的颤音混着窗外的虫鸣,在土屋里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这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线,将他飘摇的神魂系在“圣人”的壳子上。他想起老子说过,“大道至简”,或许最危险的伪装,恰恰是最本真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渐渐稳了。草铺上的稻草被压出一个人形凹痕,他的后背却挺得笔直。窗外的冲击波又一次撞在屏障上,银漪荡起的微光透过门缝漏进来,落在他脸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缩。

他望着院角那株最粗壮的萝卜,上面的“不朽”符印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亮。那是他用十年光阴种下的“道”,是他对抗整个乱世的底气。

“死不了的。”他对着空气轻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对某个看不见的存在立誓。

篱笆外的杀声更近了。帝俊的怒喝、共工的咆哮、巫族的战吼混作一片,震得安全区屏障嗡嗡作响。陈安闭上眼,将所有的恐惧都压进丹田,再缓缓吐出。

这一夜,山坳里的草屋依旧安静。只有灶台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映着墙上那行“草木有灵”的小字,在风里轻轻摇晃。

而在院外,无数道凶戾的神识扫过这方小院,最终都如潮水般退去。

因为他们嗅到的,是令他们敬畏的“道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