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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陈安的反思

月色如练,漫过篱笆上流转着神秘金纹的柳枝,悄然流淌进简陋的土屋。陈安蜷缩在灶台角落的草铺上,粗糙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只豁了口的粗陶碗沿。

院外,那些因窥探者焚香而残留的青烟余烬早已散尽,被夜风吹得无影无踪。笼罩小院的淡银色安全区屏障,在月光下流转着静谧的光晕,将洪荒天地的喧嚣与杀伐彻底隔绝,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宁静的时空。

白日里劳作时,萝卜缨上霜纹带来的清冽凉意,星纹瓜秧金丝透出的温润生机,似乎还残留在掌心,带来一丝奇异的抚慰。然而此刻,他并未感到安宁,只是怔怔地望着从破旧窗棂缝隙漏下的、被切割成碎片的月光,喉间哽着一股难以消散的惊悸余波,如同溺水者上岸后胸腔里残留的窒息感。

识海深处,不受控制地翻涌着篱笆门外曾上演的惊心动魄景象——妖皇帝俊足下破碎的金莲虚影与祖巫帝江遮天蔽日的森白骨翼,如同两头来自远古的洪荒凶兽,在院外交锋对峙。

妖云翻滚,煞气冲天,彼此撕咬碰撞,搅得天地失色。帝俊足下象征祥瑞的金莲碎如冰晶四溅,帝江骨翼上每一片边缘锋锐的鳞片都倒竖如针,发出刺耳的金属铮鸣。而他,这个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凡人。

仅仅是赤着脚,推开那扇简陋的木门,一步踏出。足跟碾过焦黑开裂岩层发出的细微“簌簌”声,竟如同九天惊雷,震得篱笆外伏地战栗的万千修士神魂俱颤,妖血凝篆,煞气倒卷!

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那声无意识的轻叹。喉间干涩挤出的、带着疲惫与茫然的叹息,落入巫妖二族巨擘耳中,竟化作了蕴含无上威严的天道箴言!

记忆深处,水之祖巫共工蟒尾精血灼穿岩层时发出的“滋啦”爆响,妖皇帝俊掌中承载气运的龟甲裂痕蔓延的“咔嚓”脆响,此刻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化作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而那反手闭户,三重铁栓咬合发出的“咔哒”轻响,竟引动了地脉深处沉睡的龙气哀鸣倒卷百里!

篱笆柳枝上的神秘金纹更是熔穿虚空,烙下遮蔽天机的“混沌”符印——这方寸之间、他赖以栖身的简陋小院,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为洪荒无量量劫酝酿爆发的风暴眼中心!

他下意识地屈起双膝,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将微微发烫的额角抵在冰凉的膝盖上。

粗布衣衫摩擦着皮肤,带来一丝粗粝的真实感,却无法驱散心头的沉重。

曾几何时,仅仅是远远瞥见修士伏地叩拜的身影,或是听闻山林深处传来的妖兽嘶鸣,就足以让他惊惶失措,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粗布衣衫,湿漉漉地紧贴在脊梁上,冰冷黏腻得如同裹着一层尸布。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然而如今,这种因极度惊惧而导致的脊背僵直、肌肉紧绷,竟已成了身体的本能记忆。喉间因紧张而翻涌起的淡淡血腥气,也能被他如同饮下寻常凉茶般,面无表情地咽下。

更让他感到窒息的是这小院本身的变化。最初,篱笆柳枝在夜风中拂过窗棂发出的“沙沙”轻响,会被他高度紧张的神经无限放大,脑补成修士衣袂摩擦的细微声响;

墙角陶瓮因水温变化而发出的轻微“嗡”鸣,也总被他疑神疑鬼地认为是某种强大的推演之力正在撞击屏障。草木皆兵,风声鹤唳。可如今,这一切臆想竟成了可怖的现实!

移栽的野菊花瓣镀上金边,蕊心凝出书写“道法自然”的金色露珠;萝卜叶面的银霜会自行凝结成预示灾劫的“劫”字冰晶……这满院因他无心之举或外来馈赠而诞生的“圣迹”,非但没有带来荣耀,反而早成了一道道无形却沉重的枷锁,深深烙入他的骨髓,禁锢着他的灵魂!

陈安缓缓抬起头。清冷的月光浸透了破旧的窗棂,流淌进来,在他摊开的掌心投下斑驳的光影,那光影的边缘,竟隐隐与他白日所见萝卜霜纹有几分相似。

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念头,如同月光穿透云层,刺破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迷雾与侥幸。

“种菜、腌菜、睡觉……” 那些曾经支撑他度过艰难岁月的、对平凡生活的朴素呢喃,此刻在夜风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易碎的泡沫,轻轻一触便消散无踪。

三清圣人垂首称“道友”,女娲娘娘稽首谢“师恩”,巫妖二族领袖率万灵于百里之外伏地称“圣”——这由无数巧合与误会编织而成的惊天棋局,早已不是他关上篱笆门、埋头种地就能置身事外的了!

目光扫过土墙,停留在那张被陶泥糊在裂缝处的、薄如蝉翼的符箓上——那是通天教主所赠。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符箓边缘那些锯齿状的银纹,一股凌厉如剑锋的沁凉之意顺着指尖传来,却奇异地并未让他感到畏惧。

檐下,元始天尊所赠的柳叶玉符在夜风中发出清脆的“叮咚”轻响,那声音曾让他联想到天道铰链绞紧神魂的恐怖。然而此刻,这声音听在耳中,却像是一种提醒,一种……可以利用的“规则”。

“既逃不脱……” 嘶哑的低语从他干涩的喉间滚出,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寂静的陋室中清晰可闻,“那便……当个‘高人’!”

就在他心念转变的刹那,篱笆之外,那株曾在大战中断裂的老槐树残根处,粘稠如蜜的琥珀色浆汁无声渗出。

浆汁流淌、汇聚,在焦黑的断口处,清晰地凝结成一个由天然浆汁构成的、散发着古老生存意志的“适者存”天道血篆!

陈安不再看窗外,蜷身重新卧倒在草铺上,用粗布袖摆随意地掩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只眼睛。

那只未被遮掩的眼睛,

在清冷月色的浸染下,

褪去了往日的茫然与惊惧,

灼灼如寒星,

映照着窗外那片被屏障隔绝、

却依旧暗流汹涌的洪荒天地。